雄飞望着忙碌的工人,指尖碰了碰身边的滚筒。铁壳还是热的,温度计的指针稳稳停在180℃,像颗跳动的心脏。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煤油灯下改图纸,蚊子叮得腿上全是包,可现在看着这满屋子的豆香,那些痒啊累啊,都变成了蜜。
中午,食堂摆了加菜——红烧肉炖土豆,还有一盆青菜汤。工人们围坐在车间门口的石桌旁,王建国端着个大海碗,啃着红烧肉说:“今儿这豆子,我让保管员装了两袋,下午送供销社试试。”
雄飞咬着馒头,忽然想起什么:“厂长,等这批豆子炒出来,我想试试做精品豆——就是不磨粉,直接卖熟豆,用麻袋装,标上‘云岭小粒种,恒温烘焙’。”
王建国嚼着肉,抬头看他:“精品豆?比速溶贵好几倍,有人买?”
“会有人的。”雄飞望着远处的山,“上次我在仓库翻到爷爷的旧账本,他说五十年代,咱这儿的咖啡豆是出口的,叫‘云岭香’,外国人抢着要。现在只是没人记得这牌子了。”
王建国放下碗,摸出根烟点上,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睛有点湿:“你爷爷当年走的时候,还说要是能改良技术,咱这厂能成全国有名的咖啡厂……”他掐灭烟,拍了拍雄飞的肩,“那就试试,咱爷俩……不对,咱一群人,把牌子捡回来。”
傍晚的风裹着咖啡香吹过来,雄飞站在炒炉间门口,看着滚筒慢慢转着,温度计的指针稳稳的。老周擦着汗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凉开水:“小雄飞,明儿我教你开炒炉?这温度计的数,你得记牢。”
雄飞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股豆香。他望着远处的夕阳,把杯子还给老周:“好啊,周叔,明天我跟你学。”
车间里的收音机还在放广播,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炒炉的轰鸣里,混着工人的笑声,混着豆子的香气,混着一个关于咖啡的梦——不是速溶的苦,不是陈皮的甜,是带着阳光和温度的,真正的咖啡香。
雄飞知道,滚筒里的温度革命,才刚刚开始。而他要做的,是让这温度,飘得更远,更久。
3 第三章:三合一与陈皮的突围
仓库的铁皮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混着霉味和速溶粉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雄飞皱着眉踮脚绕过堆在墙角的麻袋——每一袋都印着“云岭速溶咖啡”的蓝白标语,纸袋脆得像晒干的烟盒,指尖一戳就破,细白的粉末漏出来,落在沾着灰的水泥地上。
“又退回来了。”王建国攥着一封盖着供销社公章的信,指节泛白,“人家说咱这粉冲不开,结块像浆糊,喝着比中药还苦,放在柜台没人问。”
工人们围在仓库门口,有人蹲在地上抽烟,有人踢飞脚边的空纸箱。老周捧着个铝饭盒凑过来,饭盒里是早上从食堂带的萝卜汤:“小雄飞,要不咱还回去炒豆子?至少炒豆能卖去茶馆……”
雄飞没说话。他蹲下来捏起一袋速溶粉,撕开线,粉末簌簌落进掌心。凑到鼻端闻,是生硬的焦苦,没有半点咖啡的香。他又抓了把粉末放进玻璃杯,倒上开水——果然,粉末浮在水面结成块,搅了半天还是疙疙瘩瘩,喝一口,苦得他皱起眉头,喉咙里像卡了把晒干的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