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冷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无半分暖意,却带着穿透墨雾的清晰。柳明烛猛地转身,只见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立在不远处。这男子身形颀长,比柳明烛高出半头,玄袍料子不知是何材质,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泛着暗纹,领口袖口绣着细如蚊足的墨竹,针脚密得不见痕迹。他面容苍白如纸,无半点血色,双目却黑如点漆,深邃得似能吞噬人心,薄唇紧抿,不见喜怒。手中握着支通体乌黑的玉笔,笔尖无墨,却隐隐有墨光流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松烟墨香,行走时悄无声息,仿佛与周遭阴影融为一体。

“阁下是……”柳明烛拱手,语气中带着警惕。

“墨衣使,此墟镇守者。”男子目光落在他腰间香囊上,黑眸微动,“阁下乃活人?寻常活人,若无指引,绝难入此墟。”

“在下柳明烛,为寻舍妹柳月芽而来!”柳明烛急步上前,声音因急切而发颤,“舍妹年方十六,梳双丫髻,常着浅绿色布裙,颈间戴青白玉佩,刻有‘月’字,三日前于山下采桑时失踪,在下追至此处,触镜便入了此地……阁下可见过舍妹?”

提及妹妹,他眼中惶惑褪去,多了几分温情,连原本紧绷的肩线,都似柔和了些——仿佛又看见月芽拿着绣花绷子,凑到他跟前邀功的模样。

墨衣使沉默片刻,苍白面容上依旧无甚表情,语气却沉了几分:“镜中墟只进不出,误入者若寻不得归途,魂魄终将被忘川砚吞噬,化为阁下所见之‘行尸’。”他抬手,玉笔指向路边麻木行走的人影,“至于令妹,三日前确被‘噬魂尊’掳至此地,其魂魄已被忘川砚吸噬,仅剩躯体,囚于墟底墨渊殿。”

“什么?!”柳明烛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脸色瞬间比墨衣使还要苍白,“那……那可有解救之法?阁下若能指点,柳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自小读“礼”,从不轻易屈膝,可此刻为了妹妹,纵是跪叩百次,也甘之如饴。

墨衣使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拦,指尖微凉如玉石:“倒也非绝无可能。”他举起手中玉笔,笔尖墨光闪烁,映得眼底也泛起细碎光点,“此墟由上古神器‘青冥笔’与‘忘川砚’维系,青冥笔能画物成真,忘川砚可吞噬记忆。阁下若能集齐散于三处险地的‘三魂墨’——执念之墨、记忆之墨、真情之墨,再以青冥笔为引,便可将令妹魂魄从忘川砚中召回。”

“三魂墨?”柳明烛眼中重燃希望,急切追问,“不知三处险地在何处?纵是刀山火海,柳某也定去取来!”此刻他早已将“科举功名”抛到九霄云外——往日里心心念念的仕途,在妹妹性命面前,竟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三处险地分别为‘画境渊’‘无声林’‘回魂渡’,每处皆有守护灵镇守,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忘川砚之养料。”墨衣使语气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郑重,“更重要的是,青冥笔认主,唯心怀执念、情真意切者可驱之。阁下曾执着于功名,幻境必以此为饵,若陷其中,便会永远困于此地,化为这镜中墟的一抹墨痕。”

柳明烛攥紧腰间香囊,指尖能触到珍珠的冰凉,也似能触到妹妹的温度:“柳某绝不会!”他声音虽不洪亮,却字字铿锵,“往日里柳某愚钝,为功名忽略舍妹,此番若能救回她,纵是舍弃性命,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