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的，只是那个被衣橱塑造出的、每天更换不同皮肤的完美幻影。
他迷恋的，是那件红色裙子“ 制造 ”出的女王，是那条白色连衣裙“ 塑造 ”出的仙女。
而真正的赵小倩，那个躲在华服之下，正在一天天衰老、枯萎的丑陋核心，他从未看见，也不想看见。
4
同时承受着精神上的空虚和肉体上无法忽视的衰败，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我，从那个紧闭的衣橱门缝里。
我甚至能闻到那股越来越浓的香气。
我不敢再一个人待在家里。
我央求陆明哲搬来和我一起住，他欣然同意。
但他的存在，并没有减轻我的恐惧。
每当他称赞我“ 今天好美 ”时，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被一声巨响惊醒，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客厅里有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
借着那瞬间的光亮，我看到那个古董衣橱的门，被窗户吹进来的狂风整个撞开了。
“ 砰 ”的一声，仿佛地狱之门敞开。
陆明哲被我惊醒，揉着眼睛问：“ 怎么了？”
“ 没事，风太大了，把橱门吹开了。”我强作镇定地回答，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 那你去关上吧，我好困。”陆明哲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卧室里，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和客厅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吱呀声。
我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必须去关上它。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莽撞。
随即我抓起枕边的手机，深吸一口气，赤着脚，一步步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衣橱敞开的门，像一个巨大的怪兽的嘴。
我走到衣橱前，颤抖着举起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一道刺眼的光束，猛地照进了衣橱的深处。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我这一生，乃至下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恐怖景象。
我的呼吸停止了。
里面挂着的，根本不是衣服！
不，它们穿着我的衣服。
那件白色的连衣裙，那件红色的长裙，那件香奈儿的套装……我买的每一件、穿过的每一件漂亮衣服，都在里面。
但它们不是挂在衣架上的。
它们穿在一个个……“ 人 ”的身上。
那些“ 人 ”，全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 我 ”，表情清纯无辜。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 我 ”，眼神高傲冷艳。
一个穿着性感吊带裙的“ 我 ”，嘴角挂着魅惑的微笑……她们像一排排制作精美的蜡像人偶，静静地站立在橱中，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光束扫过她们的脸，她们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我，对我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诡异至极的微笑。
“ 啊——！”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本能地向后退，却“ 砰 ”的一声撞上了一面冰冷的镜子——是衣橱门上的镜子。
我惊恐地看向镜中的自己，然后，我看到了比衣橱里那一排“ 我 ”更恐怖的画面。
镜子里的我……我的脸……我的脸正在变得模糊、透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