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砸在银行ATM的遮檐上，噼啪作响。我盯着屏幕上刺目的“可用余额：324.07”，喉咙发紧。
这个月刚过一半，房贷8000，雷打不动地划走，剩下的……我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三百块取出来，薄薄三张纸钞捏在手里，像捏着烧红的炭。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条短信弹出来：“您尾号xxxx账户07月15日20:17完成转出交易人民币8000.00，余额324.07。”
又是她。
我刚把车钥匙插进锁孔，家门就开了。暖黄的光裹着饭菜香涌出来，妻子林薇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她伸手想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指尖刚碰到冰冷的袋口，我猛地抽回手。
袋子撞到玄关柜角，“哗啦”一声，里面几个打折处理的西红柿滚了出来，沾了灰，在地上显得可怜兮兮。
林薇脸上的笑僵住了，手指无措地绞着围裙边：“怎么了周航？脸色这么差……”
[“怎么了？”我把那三张浸了水汽的钞票拍在冰冷的柜子上，“看看这个！再看看你手机！”]
我指着她揣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暗着，那条转账短信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眼睛里。
她脸色瞬间煞白，嘴唇翕动，没发出声音。
我绕过地上的西红柿，径直走到狭小的客厅，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疲惫像铅块，沉甸甸坠着骨头。
这套八十平的小两居，掏空了我爹妈半辈子积蓄，再加上我工作十年攒下的所有，才勉强凑够首付。
2
月供八千，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月薪一万八，听上去不少，可除去贷款，剩下的一万块，要养家，要生活，还要应付她那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周航……”林薇跟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就这一次！小杰他这次真的……”]
[“一次？”]我猛地抬头，打断她，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上个月五千，说是你爸腰伤要理疗！]
[再上个月八千，说是你弟要报什么‘天价’考证班！林薇，那是八千块！]
[是你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都转走了！这他妈是第几次了？]
她被我吼得肩膀一缩，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他是我弟弟啊…我能怎么办？]
[爸在电话里都急哭了，说小杰在外面借了高利贷，再不还人家要打断他的腿！那是高利贷啊周航！”]
[“高利贷？”]我冷笑，眼前却闪过三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
岳父林国栋家的小客厅，老吊扇嗡嗡搅着粘稠的空气，吹不散那股廉价茶叶的涩味。我掌心全是汗，把装着厚厚一沓银行流水和资产证明的文件袋，推到那张油腻的矮几上。
[“叔，阿姨，”我尽量让声音显得诚恳，“这是我和薇薇攒下的，还有我爸妈能支持的最大限度……一共五十五万。房子我们可以先买小点，地段偏一点，以后……”]
林国栋靠在旧藤椅里，眼皮都没抬，指尖捻着烟灰。岳母王娟坐在旁边，扯着嘴角，似笑非笑。角落里，林薇的弟弟林杰，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手机外放的音乐聒噪刺耳。
[“小周啊，”林国栋终于开口，烟雾从他嘴里慢悠悠飘出来，“不是叔叔为难你。薇薇是我们娇养大的闺女，在我们老家上饶，像她这么出挑的姑娘……”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我，“没八十万，说不过去。街坊邻居要戳脊梁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