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八十万！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口。我爸妈辛苦一辈子攒下的三十万，已经是我们这个工薪家庭的极限。我嗓子发干：[“叔，八十万实在……能不能……”]
[“能什么？”王娟尖利的声音插进来，“我们养大个闺女容易？]
[供她读书，掏空家底！现在好了，翅膀硬了要飞了，就把我们老两口撇下？”]
她斜睨着林薇，[“薇薇，你自个儿说，你弟弟还没成家，将来娶媳妇不得用钱？你忍心看着爹妈作难？”]
林薇低着头，手指死死掐着衣角，指节泛白，一声不吭。
我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僵持中，林国栋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力道很沉。[“小周，”]
他凑近，带着浓重烟味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的信子
[“你以为那八十万真是给薇薇的‘脸面’？]
[那是我们俩老的养老钱！更是小杰将来娶媳妇、买房子的底子！你娶了她，就得认她这个家，认她这个弟弟！懂吗？”]
那“养老钱”三个字，带着赤裸裸的盘剥意味，冰锥一样刺穿了我最后一点幻想。我看向林薇，她依然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像狂风里一根脆弱的芦苇，却没有为我，也未曾为我们将来的小家，说过一句硬气的话。
为了凑那笔天文数字，爹妈卖了老家的祖屋，搬进了潮湿的出租屋。
婚礼当天，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岳父母红光满面地坐在主位，接受着亲友们对“天价彩礼”的啧啧赞叹。
林杰穿着一身崭新的名牌西装，得意洋洋。喧闹声中，我瞥见角落里的父母，笑得勉强又疲惫，那一刻的心如刀绞，至今未愈。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林薇的抽泣声像钝刀子割着神经。
[“他是我弟弟啊…”]她抬起泪眼，重复着这句苍白无力的话，仿佛这是世间唯一的真理，[“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死吗？他是我亲弟弟啊周航！”]
“亲弟弟…”我喃喃重复，一股深沉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全身，压倒了愤怒。我看着她，这个承诺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女人，此刻她的眼神里盛满了对原生家庭无尽的妥协和对我这个丈夫理所当然的索取。
4
[“那我呢？”]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林薇，我们这个小家呢？下个月的房贷在哪里？下下个月呢？]
[我们是不是要卖掉这个‘家’，去填你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娘家’？”]
我指了指这个倾注了我们所有心血、如今却风雨飘摇的蜗居。
我猛地站起身，沙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失望和心寒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捞起玄关柜子上那三张湿漉漉、皱巴巴的钞票，看也没看呆立当场的林薇，一把拉开家门。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风猛地灌进来，瞬间打湿了前襟。我一步跨进漆黑的雨夜里，身后传来林薇带着哭腔的嘶喊：[“周航！你去哪？你回来！”]
家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她的声音，也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激得我一哆嗦。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哗哗的雨声中格外刺耳。
我以为是林薇，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却是另一个熟悉又令人心头一沉的号码——岳父林国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