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依旧挺拔，只是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干了生气的疲惫和麻木。他沉默地接受着亲友的安慰，偶尔点头，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小小的棺椁一同沉入了冰冷的地下。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墓碑照片上小满永恒的笑容，无声地凝视着这个寒冷的世界。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
苏晚棠似乎哭得脱了力，身体一软，靠在了冰冷的墓碑上。她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那只崭新的、菱格纹的黑色香奈儿手袋，随着她身体的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铺满枯叶和碎石的地上。
江凛的目光被那声轻响吸引，下意识地垂眸看去。
就在这一瞬间，苏晚棠放在手袋旁边、屏幕朝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一条新信息毫无遮拦地跳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发信人的备注，清晰地显示着两个字：陈屿。
信息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却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江凛刚刚埋葬了女儿、还鲜血淋漓的心脏：
“晚棠，节哀。别太难过了。老地方等你，想你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寒风似乎也停止了呼啸。整个世界只剩下墓碑的冰冷，照片上女儿的笑容，地上那只刺眼的奢侈品手袋，和手机屏幕上那行滚烫的、散发着无耻气息的文字。
苏晚棠还沉浸在表演的悲伤中，并未立刻察觉。她抽噎着，试图弯腰去捡自己的包。
江凛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高大的身躯在初冬萧瑟的墓园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岳在移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捡起了那只沉甸甸的、崭新的香奈儿手袋。皮质光滑，菱格纹路清晰，金属链条冰冷。他甚至还用指腹，轻轻拂去了沾在包底的一点泥土和碎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直起身，将包递向还半倚在墓碑上、泪眼朦胧的苏晚棠。
“你的包。”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
苏晚棠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江凛递来的包带。那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遍她的全身！那不是冬天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抬起泪眼看向江凛。
她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暴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黑暗。那黑暗如此纯粹，如此平静，平静得让她瞬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表演，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灭顶的恐惧！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刚刚失去女儿、发现妻子再次背叛的丈夫，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只为收割生命的修罗。
江凛看着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冰冷的面具被无形的线拉扯着，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玩味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