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女儿纯真的笑脸，然后转过身，迈开步子，踏着满地的枯枝败叶，一步一步，沉稳而决绝地，朝着墓园出口的方向走去。黑色的背影在灰暗的天幕下，渐渐融入一片萧瑟的冬景，像一柄缓缓归鞘的、染血的利刃。
寒风重新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追逐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苏晚棠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冰冷刺骨的香奈儿包，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江凛最后那个眼神，像冰锥一样钉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浑身冰冷，动弹不得。墓碑上小满的笑容，此刻在她眼中，也带上了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嘲讽。
第四章
小满的离去，抽走了江凛世界里最后一丝暖光。家，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坟墓。苏晚棠的哭泣和忏悔，在他听来，不过是令人作呕的背景噪音。他不再与她争吵，甚至不再有眼神交流。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沉默地上班，沉默地回家，沉默地吃饭，沉默地睡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
苏晚棠起初被墓园里江凛那个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惶惶不可终日。她删掉了陈屿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换了手机号，试图用加倍的“贤惠”和小心翼翼来弥补。她每天早早回家，笨拙地学着做江凛以前爱吃的菜，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说话轻声细语，眼神里充满了讨好的怯懦。
“凛，我…我熬了汤，你…喝一点吧？”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站在书房门口，声音细若蚊蚋。
江凛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没有回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冰冷的嗒嗒声。
“放着吧。”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机器合成的。
苏晚棠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汤碗边缘烫得她指尖发红，她却不敢放下，也不敢再出声。她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她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江凛的沉默，比任何暴怒都更让她恐惧。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酝酿着未知风暴的平静。
她不知道，就在那扇薄薄的门板后面，江凛的电脑屏幕上，打开的并不是工作文件。那是一份份详尽的财务报表，来自苏晚棠父亲苏宏远经营多年的家族企业——“宏远建材”。红色的亏损数字触目惊心，资金链断裂的预警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旁边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静静躺着几份扫描件——伪造的采购合同，阴阳发票的存根，还有几笔通过隐秘账户流向境外的可疑资金记录。每一份文件，都像一块冰冷的砖，在江凛心中垒砌着复仇的高墙。
苏晚棠的家族，表面光鲜，内里早已被苏宏远这些年胆大妄为的偷税漏税和违规操作蛀空。江凛曾是苏宏远最信任的财务顾问，对宏远内部的烂账，他比苏宏远自己都清楚。这些致命的证据，是他当年出于职业操守和一丝对苏家的情分，悄悄备份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保险”。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会成为他亲手为苏家打造的绞索。
时机，需要等待。江凛像最耐心的猎人，在死寂的伪装下，静静蛰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