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在暴雨的包围中，沉默地腐朽。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尖锐的铃声撕破了死寂。屏幕上跳动着“市一院 ICU”的字样。江凛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抓起手机接通。
“江先生！您快回来！小满情况突然恶化！医生正在抢救！”护士急促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把重锤砸在江凛的心上。
所有的冰冷、愤怒、被背叛的痛楚，瞬间被更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发动车子。SUV像一头被激怒的黑色巨兽，轮胎疯狂地刨抓着湿滑的地面，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朝着医院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雨刮器徒劳地刮着倾盆大雨，挡风玻璃外，整个城市在泪水中扭曲、变形。
第二章
ICU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得刺眼，将守候在此的人们脸上的焦虑和绝望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气息。长椅冰凉坚硬，江凛坐在上面，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弦。他身上的衣服半干，深色的水渍在肩头和后背洇开，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雨水混着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在下颌处凝成冰冷的水滴。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切割着他的神经。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只不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盏红灯终于熄灭了。门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口罩拉到了下巴。江凛几乎是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医生！我女儿……”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写满倦容但还算平静的脸。“江先生，暂时稳定住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沉重，“但情况很不乐观。孩子的器官衰竭速度在加快，我们…尽力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四个字，像四把冰锥，狠狠扎进江凛的心脏。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医生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捕捉到“多陪陪她”、“最后的时间”这些零碎的、残忍的字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的，也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窒息。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深深插进自己湿冷的头发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与这沉重氛围格格不入的慌乱。苏晚棠出现在走廊尽头，她跑得气喘吁吁，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有些凌乱，昂贵的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此刻被泪水冲刷，眼线晕开，显得有些狼狈。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江凛，立刻扑了过来。
“凛！小满怎么样了？啊？医生怎么说？”她抓住江凛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