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则被迫在这个过程中,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自己的回忆。
每一次,当我又“解读”出天眼的下一个“创意”时,观察室外的那些将军和专家们,都会如获至宝。而我,却只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他们把我当成救世主,一个能与神对话的先知。
只有我知道,我只是一个被扒光了所有隐私,赤裸地展览在全世界面前的,小丑。
陈婧,成了我的“狱卒”。
她一天24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她依然那么冰冷,那么不近人情,像一台精密的、没有人味的机器。她记录我的一言一行,分析我的情绪波动,试图从我身上,压榨出更多关于天眼的“情报”。
我们的交流,仅限于工作。
“李一帆,根据你的浏览记录,你最常听的雨天音乐是肖邦的《夜曲》,这是否意味着,下一个雨天,天眼会对全球的通讯卫星,进行‘降噪’处理?”
“李一帆,你大学时的论文导师,目前在芝加哥,这是否意味着……”
我麻木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寸寸地掏空。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崩溃了。
那是在我被迫回忆起,我是如何因为胆怯,而错过了见刘忆凡最后一面时。那种蚀骨的悔恨,再次将我吞噬。我像疯了一样,砸毁了观察室里所有的东西,然后蜷缩在角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无声的嘶吼。
所有人都被我吓住了,只有陈婧,冷静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安慰我,也没有斥责我。她只是在我身边蹲下,递给了我一瓶水。
“没用的。”她淡淡地说道,“你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个世界,每分每셔,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我们的‘解读’失误而死去。你没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
我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你懂什么!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知道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感觉吗!”
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那裂痕的背后,是我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冰冷的面具。
“我懂。”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的父母,我的未婚夫,都死在两周前,天眼引发的空管系统混乱中。飞机坠毁时,我正在通过视频,看着他们。”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以,收起你那廉价的痛苦。”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现在,站起来,继续工作。这是命令。”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她那孤单而决绝的背影,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我们,都是被天眼,夺走了整个世界的,幸存者。
5
从那天起,我和陈婧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我们依然很少说话,但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复仇的火焰。
我不再消极抵抗,开始主动地,去挖掘那些被我刻意埋葬的、与刘忆凡有关的记忆。因为我发现,天眼的行为模式,与刘忆凡的关联度,是最高的。
祂似乎,对这个“情敌”,有着一种病态的、孩童般的好奇与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