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青芜归来
北风卷地，呼号着掠过断壁残垣，将最后一丝暖意也撕扯殆尽。
沈知节，不，现在她是“青芜先生”，拢了拢身上并不厚实的墨色斗篷，立在京郊一处荒僻的山岗上。脚下，是万家灯火初上的帝京，煌煌然如星河倾泻，勾勒出龙首原上巍峨宫城的轮廓，那是一片她曾无比熟悉，又恨之入骨的繁华。
五年了。
离开时，她是磐石关下无人收殓的一具残破躯壳，是父帅战报里“怯战私逃，不幸罹难”的罪卒，是家族羞于提起的庶女污点。归来时，她是名动江湖的青芜先生，是传闻中手握鬼谷秘传，能断天下大势，引得各方势力竞相追逐的奇人。
冷硬的触感自腰间传来，那是一枚半掌大小，被摩挲得温润的玄铁符牌，边缘处一道深刻的斩痕几乎将其断作两截，仅凭一点坚韧的牵连未曾分离。上面古朴的“沈”字，早已被岁月和血污浸染得模糊。
指尖抚过那道裂痕，仿佛还能感受到五年前那个雪夜，箭簇破空而来，穿透铁甲，撕裂肺腑的剧痛，以及血液一点点冰冷下去的绝望。那不是西狄敌人的箭，箭杆上，清晰地烙着镇北侯府——她亲生父亲沈崇的私印。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道颀长沉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停在她三步之外。
“先生，宫门即将下钥，再不入城，恐误了时辰。”声音低沉，是追随她多年的护卫，影。
沈知节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焦着在那片璀璨灯火中，属于镇北侯府的方向。她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消散在风里，听不出情绪。
“他……今日可好？”她问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五年前唯一可能窥见真相，却无力回天的军中医官，顾长安。如今，他应是这帝京中，她归来后所要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顾先生一切安好，已按先生吩咐，在京中仁心堂坐诊，静候时机。”
沈知节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冷冽如冰。时机？她等了五年，从地狱爬回人间，每一个日夜都在淬炼复仇的刃，如今，时机终于到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北方，那是磐石关的方向，是埋骨了无数信任她、追随她的袍泽兄弟的地方。然后，毅然转身，走向山下那条通往帝都漩涡中心的官道。
墨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振翅欲归的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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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侯府盛宴
镇北侯府，华灯高悬。
捷报？不，是陛下为庆贺镇北侯沈崇长子沈珩擢升兵部侍郎，特赐下的家宴。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煊赫荣光。
沈崇高踞主位，虽已年近五旬，依旧腰背挺直，武将的威严中掺杂了久居京城的圆滑。他举杯，满面红光：“珩儿能有今日，全赖陛下隆恩，诸位同僚抬爱！沈某在此谢过！”
坐在他下首的沈珩，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眉眼间那份志得意满，冲淡了本该有的沉稳。他含笑应酬着往来敬酒的宾客，姿态从容。
席间自然不乏奉承之声。
“沈侯爷虎父无犬子，沈侍郎青年才俊，此番入主兵部，实乃国家栋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