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听闻当年磐石关大捷,沈侍郎亦曾亲临前线,历练军事,果然是文武双全!”
沈珩笑容微滞,随即恢复自然,谦逊道:“李大人过誉了,晚辈当年不过是在父亲麾下略尽绵力,实在不敢居功。”
沈崇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诶,珩儿不必过谦!那磐石关一役,确是凶险,你能临阵不乱,助为父稳定军心,便是大功一件!”他话语铿锵,目光扫过席间众臣,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角落里,几个年轻些的官员低声交谈。
“说起来,当年侯爷那位庶出的……三小姐,是不是也在磐石关出了事?”一人声音压得极低。
旁边人立刻使了个眼色:“慎言!不是说那位小姐心怀怨怼,竟欲私通西狄,事败后畏罪潜逃,遭遇雪崩尸骨无存了么?侯爷痛失爱女,此事乃府中禁忌,莫要再提。”
先前问话那人讪讪住口,目光掠过主位上谈笑风生的沈家父子,隐隐觉得,那辉煌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似乎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但这念头一闪即逝,很快被更热烈的祝酒声淹没了。
沈珩垂下眼睑,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那个沉默寡言,却在军中声望渐起的庶妹……他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死了也好。死了,就干净了。所有的功劳,所有的前程,才终于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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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宫宴惊变
十日后的宫宴,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紫宸殿内,琉璃灯盏映照得殿宇亮如白昼,御香馥郁,百官依品阶端坐。沈知节的位置,被刻意安排在御座下首不远,一个足够引人注目,却又微妙地游离在正式朝臣体系之外的地方。她一袭青衣,未施粉黛,仅以一支素银簪绾发,在这满殿珠光宝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又别有一种清冷孤高的气度。
从她踏入殿门的那一刻起,各种探寻、审视、好奇、忌惮的目光便如蛛网般缠绕过来。她安然受之,目不斜视,只在经过镇北侯府席位时,眼角的余光,如同最冷的冰棱,无声无息地刮过沈崇和沈珩瞬间僵硬的面庞。
酒过三巡,乐声稍歇。
高踞龙椅上的帝王,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深邃难测,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向沈知节所在的方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好奇。
“青芜先生。”皇帝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迅速安静下来,“先生游历天下,见识广博,近日寄居朕这京都,可还习惯?”
沈知节起身,离席,行了一个标准的士子礼,姿态从容,不卑不亢:“回陛下,京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草民受益匪浅。”
皇帝微微一笑,似乎对她的应对颇为满意:“朕闻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鬼谷之学,深不可测。今日一见,先生风姿清越,果非常人。不知先生此番入京,可有志于朝堂?朕,愿闻其志。”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这话问得直接,也充满了试探。是求官?求财?还是另有所图?
沈崇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死死盯着那个青衣身影。不知为何,这女子总给他一种莫名的不安。
沈知节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帝王审视的视线,唇边漾开一抹极浅淡,却令人心惊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