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墨色斗篷划开一道绝绝的弧线，径直向殿外走去。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沈家父子骤然冰封的心跳上。
满殿死寂，无人敢拦。
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青色背影，复杂难言。震惊、猜疑、恐惧、兴奋……种种情绪在无声中交织、沸腾。
皇帝深邃的目光掠过面如死灰的沈家父子，又落回那空荡荡的殿门方向，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风雨，已至。
而沈知节走出殿门，踏入冰冷的夜风中，唇角那丝冰冷的笑意终于缓缓扩大，勾勒出一个属于复仇者的弧度。
这，只是开始。
她抬手，轻轻按在腰间那枚残破的玄铁符牌上，感受着那凹凸的纹路和刺手的裂痕。
磐石关的雪，是冷的。
袍泽的血，是热的。
而复仇的路，注定要用仇人的骨血来温热。
她抬起头，望向侯府方向那片被灯火映照得有些扭曲的夜空，眼神寂寥而滚烫。
“等着我。”
紫宸殿那场惊世骇俗的宫宴，如同在帝京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千斤巨石。余波荡漾，暗流汹涌，表面却诡异地维持着一种紧绷的平静。
“青芜先生”之名，一夜之间不再是江湖远闻，而是成了朝野上下、茶楼酒肆中最炙手可热，也最讳莫如深的谈资。毒饼、五年前、镇北侯父子……每一个词都足以撩拨起人们最旺盛的好奇心与窥私欲。然而，慑于镇北侯府尚存的威势和皇帝那不动声色的态度，明面上无人敢轻易站队，只将无数道探寻、猜忌的目光，无声地投向那座煊赫的府邸，以及……城外那座突然变得门庭若市的别院。
4 听雪轩谋
沈知节暂居的“听雪轩”，坐落于京郊玉泉山畔，清幽僻静，如今却成了整个帝都旋涡的中心。每日，前来拜帖求见的人络绎不绝，有真心仰慕鬼谷之学的文人雅士，有意图招揽的各方势力，更多的，是抱着各种目的前来打探虚实的探子。
她一概不见。
只让影守在门外，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将所有窥探阻隔在外。
轩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沈知节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着一卷北境舆图，上面用朱笔细细标注着五年前那场最终演变为陷阱的战役路线。她的指尖划过磐石关那险峻的轮廓，眼神冰冷，无波无澜。
“先生，顾先生来了。”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沈知节合上舆图。
帘栊轻动，一个穿着半旧青衫，提着药箱，作游方郎中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容清癯，眼神温和中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正是当年在磐石关军中，对她多有照拂，并最终冒险帮她假死脱身的医官，顾长安。
五年不见，他鬓边已添了白发，但那份沉稳仁心未变。
“青芜先生。”顾长安拱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和恭敬。他知道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军中沉默坚韧、偶尔流露出迷茫的少女沈知节，而是搅动风云的鬼谷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