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椅背发出轻微的皮革摩擦声。他盯着那个移动的光点，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书房里只有电脑风扇低微的嘶鸣，和他自己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一丝也透不进来。
他拿起那块莲蓉双黄月饼，指尖用力，油润的饼皮无声地碎裂开来，露出里面深色的馅料和暗黄的蛋黄碎屑。黏腻的触感沾满了指腹。
他盯着指间的碎屑，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抬起手，将沾着油腻碎屑的指尖，凑到唇边。
舌尖，轻轻舔过。
一丝极淡的甜，混合着油脂的腻，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喉结滚动，咽了下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那个不断移动的、刺眼的绿色光点。
第二章
时间在死寂的书房里被拉得粘稠漫长。屏幕上的绿色光点最终停在了云栖苑深处，一个被地图标注为“云栖苑·铂宫”的位置，不再移动。
邝野关掉了定位界面。书房重新陷入幽蓝屏幕光笼罩的昏暗。他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像一台许久未上油的机器。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一轮浑圆的月亮悬在墨蓝的天幕上，清冷的光辉洒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中秋月圆。万家灯火，团圆饭香似乎隔着玻璃都能隐隐嗅到。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冷藏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果然孤零零地躺着一盒月饼，和他手里捏碎的那块一模一样。他看也没看，伸手进去，却不是拿月饼，而是从冰箱侧壁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抠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塑料块。
那是他车子的备用行车记录仪存储卡。他平时开的那辆黑色SUV，记录仪是双卡备份，一张卡在机器里循环覆盖，另一张，他习惯性地隔几天就换一次，旧的随手塞进冰箱这个角落，几乎成了下意识动作。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觉得冰箱里干燥低温，适合存放。
他捏着那张冰冷的、带着冰箱特有寒气的存储卡，走回书房。电脑光驱弹出，他将卡插了进去。
屏幕上跳出文件夹。他点开最新的一个视频文件，日期赫然是今天下午。
画面是车前视角，熟悉的街道在下午略显慵懒的光线下流动。声音很嘈杂，引擎声、路噪、偶尔的喇叭声。邝野拖动进度条，快进。画面飞速掠过，直到时间戳跳到他下班回家，把车停进小区地下车库的那一刻。
画面固定了。昏暗的地下车库，前方是冰冷的承重柱。声音也只剩下记录仪本身微弱的电流底噪。
邝野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一秒一秒地跳动。他记得很清楚，他停好车，熄火，拔钥匙，下车，锁门。然后，他应该直接走向电梯间。但就在他下车后，画面里，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了。
是岑晚。她下午说要去商场买点带给老家的特产。
她坐进副驾，似乎是在整理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她关上了车门。地下车库特有的沉闷回音。
接着，是手机按键音。很轻，但记录仪的麦克风捕捉到了。
“喂？我上车了……嗯，刚把东西放好。”岑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私密感，尾音微微上扬，是邝野许久未曾在她对自己说话时听到的娇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