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庄门房看见她们粗布衣裳时皱起眉，却在瞥见县主府印鉴的瞬间弯了腰，殷勤地将人迎进内室。
“楚娘子要现银还是票号？”掌柜的胖手指在算盘上滑动，眼睛却黏在那叠银票上。
楚婉琴不着痕迹地将女儿往身后挡了挡，“两千两现银，其余过账。”
她声音很轻，却惊得掌柜的算盘珠子‘啪’地错位。
这妇人开口就是五千两的买卖！
当沉甸甸的银匣摆在面前时，楚夭夭突然踮脚扒着桌沿，“掌柜伯伯，能给些碎银子吗？”
她眨着眼，“整锭的太招摇啦。”
掌柜的这才注意到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巴掌大的脸上还沾着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哈哈笑着抓了把银角子塞进楚婉琴的包袱，“小娘子说得是，路上使这个方便。”
走出银庄时，楚婉琴把包袱系在胸前。
楚夭夭忽然挑了挑，有意思，有尾巴跟着她们。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柳县主派来的。
她状似无意地往后瞥，巷口果然闪过一道黑影。
“夭夭你在看什么呢？”楚婉琴攥紧女儿的手询问。
楚夭夭忙摇了摇头，“没事，就是饿了，阿娘咱们去吃饭吧。”
楚婉琴忙不迭点点头，脚步一转拐进了人声鼎沸的食肆巷。
扑鼻的香气立刻淹没了她们，蒸笼掀开的白雾里，楚夭夭的肚子响亮地‘咕噜’一声。
福源居的红灯笼在风里打转。
楚婉琴刚摸出银锭，掌柜就亲自将人引上了二楼雅间。
雕花窗棂滤进来的阳光里，浮尘都泛着油香。
“要只炖鸡……”楚婉琴话没说完，衣袖就被拽得老长。
楚夭夭整个人都快趴到菜单上，“还要香酥鸭！虾仁！糖醋排骨！”
小手指点着图样，突然扭头眼巴巴道：“娘，能再要个红糖糍粑吗？”
那眼神让楚婉琴想起雨后讨食的雀儿。
她忍不住揉揉女儿的乱发，“点，都点。”
转头对伙计道：“再加碗银耳羹，要炖出胶的。”
伙计点头应是，“好勒，二位稍等。”
等菜的间隙，楚夭夭趴在窗边看街景。
忽然‘咦’了一声。
那个跟踪的黑影正在对面茶楼晃悠。
她眯起眼，袖中手指悄悄掐了个符……
第一道鸡汤上桌时，楚夭夭的筷子已经悬在半空。
澄黄的汤面上飘着枸杞，鸡肉炖得酥烂脱骨。
她先舀了碗推给楚婉琴，自己却直接上手撕下鸡腿，咬下去的瞬间油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慢些……”楚婉琴话音未落，糖醋排骨的酸甜味又勾得小丫头转了方向。
楚夭夭左右开弓，腮帮子鼓得像存粮的松鼠，连翡翠虾仁里的青豆都一粒粒挑着吃干净。
当第五个空盘子叠起来时，进来收碗的伙计瞪圆了眼。
楚夭夭正捧着最后一口银耳羹，小舌头把碗底刮得锃亮。
见人盯着看，她理直气壮地拍拍肚皮，腹诽道，修仙之人，胃口大些很正常。
“咳！”楚夭夭被茶水呛到。
楚婉琴看忙掏帕子给女儿擦脸。
油渍混着糖渣，把小脸擦成只花猫。
楚婉琴忽然鼻尖一酸，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好，这些年孩子跟着她，竟连一顿像样的饱饭都没有吃过。
结账时，掌柜笑眯眯递来油纸包，“新蒸的桂花糕，给小娘子路上吃。”
“多谢掌柜的。”楚婉琴笑着接过来。
掌柜的笑道：“娘子要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楚婉琴又是一番道谢，带着楚夭夭上了马车。
楚夭夭往街对面瞥了一眼，果然见方才跟踪的汉子正在前门转悠。
二人钻进等候多时的青篷马车，马夫问：“敢问娘子要去何处？”
楚婉琴摸出几个铜板塞进车夫手里，“劳驾，先去趟骡马市。”
马车辘辘驶向骡马市。
楚婉琴望着女儿油汪汪的嘴角，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不稍片刻便到了骡马市，楚婉琴给了马夫铜板让他回去。
楚夭夭人小却机灵，拉着楚婉琴在集市里转了一圈，很快相中了一头健壮的青骡，毛色油亮，四肢粗壮，一看就是能长途跋涉的好脚力。
“这骡子怎么卖？”楚婉琴轻声问道。
骡贩打量了她们一眼，见二人衣着朴素，懒洋洋地伸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不二价。”
楚婉琴还没开口。
楚夭夭立刻皱起小脸，脆生生道：“叔叔，你这骡子牙口都老了，最多值三两！”
骡贩一愣，没料到这奶娃娃竟懂行，讪讪地挠头，“小丫头胡说什么，我这骡子正值壮年……”
“这骡子后蹄有旧伤，走长路容易瘸。”楚夭夭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三两半，再多我们就去别家啦！”
骡贩：“……”
最终，骡子以四两银子成交，还附赠一辆半新的板车。
楚婉琴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砍价，直到骡贩将缰绳递到她手里，她才回过神来。
“夭夭，你……”
“娘，咱们要去外祖父家，空手去不好，去买米面粮油吧！”楚夭夭笑嘻嘻地打断她，拽着她往粮铺跑。
楚婉琴只好赶着骡车跟上她。
粮铺里，楚夭夭踮着脚，小手一挥，奶声奶气道：“掌柜的，给我白米十斗，面粉五袋，粗盐两斤，还有一斤红糖！”
掌柜的笑道：“小丫头，你家大人呢？”
“我娘在这儿呢！”楚夭夭指了指身后的楚婉琴，“我们要回外祖父家探望，所以要置办些东西。”
楚婉琴柔声补充，“再要些耐放的干货，如腊肉、咸鱼之类。”
掌柜的连连点头，手脚麻利地称粮装袋。
趁着楚婉琴付钱的空档，楚夭夭溜到隔壁肉铺，买了五斤肥瘦相间的猪肉。
又去杂货铺买了锅碗瓢盆、油布、火石等物，统统塞进板车里。
最后，她跑到药铺，抓了几副常用的风寒药、金疮药，还偷偷从空间里挪了些灵药混进去。
楚婉琴见女儿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似的来回跑，忍不住笑道：“夭夭，慢些，别摔着。”
楚夭夭抱着一堆东西回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娘，我都买好啦！咱们现在出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