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汉抄起门边的柴刀，刀锋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三丫头，那老畜生是不是又打你了？”
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楚家人呼啦啦涌了出来。
楚夭夭瞬间被七八双手包围，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造孽啊！”大伯母张氏直接扯开她的衣领，待看到那些青紫的淤痕时，嗓门顿时拔高了八度，“天杀的赵志远！我呸！读书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三妹你别拦着！”楚大郎抡起锄头就往外冲，“老子今天非要打断那畜生的腿！当年他的束脩还是我冒着摔死的风险，在悬崖边采灵芝换的！”
楚婉琴的眼泪突然决堤。
她跪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击石面的闷响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爹，娘，大哥大嫂……”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是我瞎了眼，是我对不起你们……”
楚夭夭站在一旁，看着楚婉琴认错。
这事说到底，确实是她这个便宜娘糊涂。
自己任劳任怨伺候赵家老小也就罢了，竟还拖累娘家人一起倒贴。
供吃供喝，当牛做马，最后换来的却是差点饿死柴房的下场。
不过好在，现在醒悟也不算晚。
楚夭夭胡思乱想间，楚婉琴已经把和离的事说完了。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鸡窝里母鸡咕咕的声音。
楚夭夭趁机从楚老太怀里钻出来，小手‘啪’地拍在晾衣的石板上：“外祖父，我娘的嫁妆还在赵家呢！”
她掰着的手指头数，“雕花拔步床、红木箱笼、四季衣裳……”
楚婉琴张了张嘴，想说柳县主已经给过补偿了。
可看着家人们通红的眼眶，这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要回来！”楚老汉的烟杆重重敲在石板上，火星四溅，“一样都不能少！”
“现在就去！”
张氏已经卷起袖子，露出常年劳作结实的胳膊，“当家的，去请里正！”
楚夭夭眼睛亮晶晶地拽张氏的衣角：“大伯母真威风！”
“我也要去！”楚小妹跳着举手，辫子上的红头绳一甩一甩。
不到一刻钟，一支讨债大军就集结完毕。
楚夭夭记得，原著里对楚家不过寥寥数笔，只写原主娘总说"娘家人日子艰难，帮不上她"。
可如今亲眼所见，家分明已经竭尽所能帮衬女儿，是原主娘自己把真心当驴肝肺。
"走！"楚老汉一拍板车，"去赵家村！"
骡车吱呀作响，楚家老少倾巢而出。
楚夭夭趴在车辕上数了数，连平日忙着杀猪的大舅都来了，腰间别着明晃晃的杀猪刀，楚二舅扛着扁担，楚大郎提着麻绳……
这架势哪是讨嫁妆，分明是要攻城掠地。
他们到赵家院子时，赵婆子正翘着二郎腿在藤椅上晃悠，忽听‘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她惊得一个激灵，瓜子壳卡在喉咙里，顿时咳得面红耳赤。
“好你个丧门星！”赵婆子拍着胸口跳起来，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枯瘦的手指直戳楚婉琴面门，“衣服堆成山了不知道洗？带这么多人来是要抄家啊？”
说着就要去揪楚婉琴的头发。
“抄的就是你家！”楚大舅一个箭步上前，杀猪刀‘铮’地钉在门板上，刀身震颤不休，“赵志远那个畜生呢？让他滚出来！”
赵婆子三角眼一吊，阴阳怪气道：“你们楚家管不好女儿，老婆子我好心帮你们管教……”
“放你娘的屁！”张氏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楚婉琴护在身后，“我家妹子都与那个狗东西和离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妹子指手画脚？今天我们就是来搬嫁妆的！”
赵婆子脸色骤变，脸上的褶子都绷直了，“嫁妆？进了我赵家的门就是我赵家的东西！”
这时赵小姑扭着腰从屋里出来，头上的绢花歪歪斜斜，“就是！当初我家可是给了聘礼的！整整二两银子和十斤猪肉，还有十斤大米呢！”
她竖起两根手指，得意洋洋地晃了晃。
“我呸！”张氏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二两银子也好意思显摆？我妹子带来的嫁妆值多少？这五年贴补你们多少？赵志远读书花了多少？”
她每问一句就逼近一步，逼得赵小姑连连后退。
赵婆子见状，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哎哟，欺负人啊！你们楚家仗着人多……”
“都住手！”
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里正拄着枣木拐杖迈进院子，腰间铜印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老妇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干张着嘴发不出声。
楚婉琴上前盈盈一礼，将盖着县衙大印的和离书双手奉上。
里正扶了扶老花镜，白眉渐渐竖起，“按《大周律》，女子和离后，嫁妆当归原主。”
“凭什么？”赵小姑尖声叫道，“那些东西早就是我……”
‘啪！’
里正将一本泛黄的账册摔在石桌上。
“这是楚家记录的嫁妆单子，要不要去县衙对质？”他枯瘦的手指在某行字上重重一点，“紫檀雕花梳妆台一件现在何处？”
楚夭夭立刻踮起脚指向西厢房，“在那个小妖婆屋里！她还偷戴我娘的银簪！”
众人打开西厢房，果然看见精致的梳妆台摆在赵小姑房内。
这梳妆台可是楚婉琴出嫁时，楚老爹带着楚大郎几人上山砍树，专程给她做的。
梳妆台上还放着个妆奁，里面那些首饰，也全都是楚婉琴的嫁妆。
最显眼处搁着支银簪，正是楚婉琴及笄时楚家老祖母所赠。
“这梳妆台是我小妹的陪嫁，怎么到了你房里？”张氏走过去，冷声质问赵小姑。
赵小姑非但不慌，反倒双手抱胸，下巴高高扬起，“这些东西进了我赵家的门，就是我赵家的，我用用怎么了？”
楚夭夭袖中的小手已经捏住了一张痒痒符。
这人的无耻程度简直突破天际！
正要施法时……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小姑偏着头，左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