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盯着眼前人。
那个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楚婉琴，此刻正缓缓收回手掌。
“我的东西何时变成你的了？没想到我日日忍让竟让你们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楚婉琴红着眼，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赵小姑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院中落针可闻。
连见多识广的里正都忘了捋胡子，楚大舅的杀猪刀‘咣当’掉在地上，张氏张大的嘴能塞进个鸡蛋。
最震惊的当属姗姗来迟的赵志远，他额上还带着胭脂印。
赵志远记忆中的楚婉琴，永远是低眉顺眼的模样，何曾见过这般气势？
此刻的楚婉琴背挺得笔直，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竟比县主府那位还要耀眼三分。
楚夭夭悄悄把符箓塞回袖中，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
不错不错，便宜娘亲这一巴掌，可比什么法术都解气！
赵志远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几乎戳到楚婉琴鼻尖“贱人！谁准你动我妹妹！”
楚婉琴揉了揉发红的手掌，突然反手就是两记耳光。
‘啪啪’两声脆响，赵志远脸上顿时浮现对称的红印。
“打她倒是忘了打你。”楚婉琴甩了甩手腕，声音冷得像冰。
这段时间种种经历，让她对眼前的男人只有浓浓的恨意。
楚夭夭在一旁拍手蹦跳，小脸兴奋得通红，“娘亲打得好！左边再来一下！”
赵婆子尖叫着扑来护住儿子：“天杀的！我儿可是秀才老爷！”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掐着赵志远胳膊，哭嚎得像是死了亲爹，“儿啊，他们楚家是要造反啊！”
赵志远脸色铁青，刚扬起手要还击。
就被楚大郎冷笑着死死摁住，“咋地？你还想打我妹妹？”
楚二郎冷笑一声，“绣花枕头一包草！我看村东头的老童生都比你有骨气。”
赵志远气得浑身发抖，却挣不脱楚大郎的钳制。
楚婉琴瞥了他一眼，对家人道：“咱们不必和这种小人生气，搬完嫁妆就走。”
楚大舅‘咣当’把杀猪刀插进青石板缝，刀身嗡嗡震颤，“今日不还清嫁妆，老子剁了你们家看门狗加菜！”
“娘！”赵志远慌忙掐人中。
赵小姑端来的水洒了满地。
等赵婆子幽幽转醒时，楚大嫂已经带人搬空了大半个西厢房。
赵婆子一见楚婉琴手中的银簪，顿时鲤鱼打挺蹦起来，“那是我留给小姑的嫁妆！”
她张牙舞爪扑来，却被楚婉琴侧身避开，当场摔了个嘴啃泥。
“没天理啊！”赵婆子就地打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楚家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里正气得胡子直翘，拐杖跺得咚咚响：“泼妇！成何体统！”
“呸！”楚夭夭小脸绷得紧紧的，“是谁逼谁？天天让我和我娘干活，还给我们吃馊饭！我生病了不给请郎中，还把我娘关柴房里。”
她每问一句就逼近一步，明明是个小豆丁，气势却压得赵婆子直往后缩。
赵婆子突然恶毒咒骂，“你个小赔钱货！早该把你卖给人牙子！”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
楚婉琴眼中寒光暴起，一把揪住赵婆子衣领将她提离地面，“当年你要溺死夭夭，是我拼死抢回来的！”
她声音抖得厉害，“你们不肯让她姓赵，是我求娘家上的楚家族谱！去年她高烧不退，你不让我去请郎中，把我锁在柴房，要不是我家夭夭福大命大……”
说到这里，楚婉琴已经泣不成声。
‘哐当’一声，楚婉琴将人掼在地上，尘土飞扬，“再敢咒我女儿半个字……”
她瞥了眼楚大舅的杀猪刀，未尽之言吓得赵婆子连滚带爬后退。
院外围观的村民指指点点：
“知道这赵婆子不是个东西……没想到啊，啧啧……”
“就是就是，干这些丧良心的事，也不怕遭天谴。”
“该！早该这么治治赵婆子！”
“这楚娘子平时看着软和，护起崽来真凶……”
楚夭夭望着便宜娘亲挺直的背影，十分欣慰。
不错不错，一个月后饥荒马上就要来了，太过善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能护着亲妈，但还是要她自己立的起来才行。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拨开人群，浓烈的酒气熏得围观村民纷纷掩鼻退避。
“都、都围在我家……嗝……干啥呢？”赵小叔摇摇晃晃地迈进院子，油腻的头发黏在额头上，通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打了个酒嗝，熏得近前的几个孩童直捂鼻子。
楚夭夭皱着小脸后退两步，这醉鬼身上的酸臭味简直比馊了三天的泔水还难闻。
“小弟！”赵小姑像见了救星似的扑上去，“楚婉琴这个贱人，要跟大哥和离，还带人来抢咱家东西！”
“和离？”赵小叔醉眼朦胧地环顾四周，突然咧嘴一笑，“那不是好事吗？要我说……柳县主可比这黄脸婆强多了……”
他晃晃悠悠地指着满院子的嫁妆，“但、但这些…….一件都不许搬！”
“你算什么东西？”楚二郎一个箭步上前，账本‘啪’地拍在赵小叔脸上，“上个月典当我姐银钗的账还在当铺记着呢！”
赵小叔的酒顿时醒了大半，结结巴巴道：“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楚大郎冷笑，“我亲眼看见你从赌坊出来！要不要现在去县衙对质？”
眼见事情败露，赵小叔转身就要跑，却被楚大舅一把揪住后领。
这个五大三粗的屠夫单手就把人提了起来，像拎着只待宰的鸡，“偷我外甥女嫁妆还敢嚣张？还钱！”
“我、我没钱……”赵小叔两腿直打颤，裤裆渐渐洇出一片深色，“钱都输光了……找我大哥要……”
赵婆子扑上来撕扯，“放开我儿！一家人用点钱怎么了？”
“好个一家人！”楚婉琴怒极反笑。
楚夭夭默默摇了摇头，看来指望这家人主动还钱是不可能了，还得靠她。
楚夭夭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朝柴房跑去。
赵婆子脸色骤变，疯了一样要阻拦，却被楚大嫂死死按住。
柴房里霉味扑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