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霉味刺鼻,楚夭夭捏着鼻子指挥楚大郎搬开角落的柴堆。
腐朽的木柴被移开,露出一个被泥土掩盖的老鼠洞。
“在这里!”楚夭夭眼睛一亮,小手探进洞中,拽出个沾满泥土的油布包。
解开一看,白花花的银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还有几件熟悉的首饰。
正是这些年被赵家昧下的嫁妆。
楚婉琴颤抖着拾起那支银簪,指尖抚过簪头精致的缠枝纹,“这是我外祖母临终前给的......”
她突然冷笑一声,看向面如死灰的赵婆子,“用媳妇的嫁妆养赌鬼儿子,婆婆当真是持家有道。”
“天杀的强盗!”赵婆子捶胸顿足,干嚎声响彻院子,“这是要逼死老婆子啊!”
楚婉琴将包袱系紧,轻飘飘道:“要不,我还是不和离了?让您儿子娶不成县主?”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得赵家人集体噤声。
赵志远脸都绿了,赵小姑张着嘴说不出话,连醉醺醺的赵小叔都彻底清醒过来。
见势不妙,赵志远急忙冲着里正作揖,“里正大人明鉴……”
“鉴什么鉴!”里正拐杖重重一顿,“楚二郎,把账本给他看!”
楚二郎立刻上前,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摊开,“五年间,我姐贴补赵家粮食二十八石,银钱十五两七钱。”
他冷笑一声,“赵秀才身上这件长衫,还是用我家的银子做的吧?”
赵志远刚想闹腾。
里正压低声音对他说:“赵家大郎,你秋闱在即,若闹到学政大人那里……”
这话像盆冰水,浇得赵志远面如土色。
赵婆子还想说什么,被赵志远一把拉住,“算了娘,这些破烂,要搬就让他们搬吧!等我娶了县主,咱们要啥没有!”
“哎哟,造孽哟!”赵婆子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
也不再阻拦,只是一味的哭。
“搬!把你这些破烂都搬走!”赵志远突然大吼。
“快搬,还要赶回去吃晚饭呢!”楚大嫂一声令下,几兄弟当即加快速度。
将楚婉琴陪嫁的箱笼、首饰盒、棉被、衣裳一一抬上车。
当然赵小姑霸占的那张梳妆台也包含在内。
楚大郎扛起紫檀梳妆台时,赵小姑还想阻拦,被楚大嫂一个推搡摔进鸡窝,沾了满身鸡毛。
楚夭夭回头望去,赵婆子瘫坐在尘土里,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楚婉琴出门前,赵志远忽然突然阴恻恻道:“楚婉琴,你可莫要得意。当初你配我就已是攀高枝,现如今成了下堂妇,更是没人要了,以后运气好些,配个杀猪掏粪的,也要学会收敛性子才是,否则再被休,就只能削了头发上山做姑子一条出路了!”
赵小姑附和道:“就是,我哥说得对,像你这样粗鄙村妇,怎能配得上我家大哥这样的秀才老爷。”
楚婉琴听罢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楚夭夭小小的身子挡在楚婉琴面前,“我呸,我娘离了你这软饭男,那是逃出生天!倒是你……”
她故意拉长声调,“县主府的门,怕是没那么好进吧?”
说完,楚夭夭小手牵着楚婉琴就离开。
“你!”赵志远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楚家人扬长而去。
半晌,赵志远才回过神来,冲着她们的背影暴喝,“滚!带着你的破烂滚得越远越好!”
骡车吱呀呀驶出赵家院门时,不少围观的村民都纷纷让开了路,却又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作孽哟!”挎着菜篮的刘婶摇头,“陪嫁的紫檀妆台都磨掉漆了,赵家竟让新媳妇睡柴房?”
她身旁的妇人扯着衣角低语,“听说那银簪子是楚娘子外祖母的遗物,都被赵小姑霸占了……”
几个年轻媳妇听得直咂舌。
穿红袄的小娘子突然打了个寒颤,“得亏楚娘子家里兄弟多,有人撑腰,否则还不知道被这一家人作践成啥样呢。”
人群另一侧却传来刺耳的议论。
几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蹲在磨盘边,烟袋锅子敲得啪啪响。
“我听赵兄说了,县主许她做妾还不乐意?”蓄着山羊胡的酸秀才撇嘴,“不识抬举!”
“嘿嘿……”满脸麻子的汉子眯起眼,“这俏寡妇要是肯跟了我……”
话没说完,一盆泔水突然从天而降。
卖豆腐的王寡妇叉腰站在台阶上,“烂了舌根的腌臜货!再嚼舌根老娘连你家的灶王爷一起泼!”
楚夭夭把这些话听得真切,小手指悄悄掐了个诀。
那麻脸汉子突然脚下一滑,‘咚’地栽进路旁粪堆,惹得众人哄笑。
楚夭夭听着这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在心里默默叹道,现在这些人可真是八卦。
好在,楚夭夭已经打定主意。
等着囤些物资,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家里人离开这边,到时候谁都不认识她们,也不必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琴娘!”正走着,人群里突然冲出个包着头巾的妇人,粗糙的手死死攥住楚婉琴的衣袖,哽咽道:“这些年你在赵家受苦了,日后回去要好好的啊,呜呜呜,有空了别忘了来看看你老姐姐我!”
楚婉琴眼眶微红,却笑着拍了拍她手背,“王姐,你放心吧,我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你和正阳的。”
“唉,好好的啊……”王婶儿又哭了一会儿,才让开了道。
这时,赵婆子又从屋里拐着腿追出来,站在门槛上指着楚家车队破口大骂,“呸!一个弃妇带着一群贱人,抢我家东西,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刁民,不长眼啊!也不知道帮这点我这孤儿寡母的,就知道看热闹!”
有人不乐意了,“赵婆子,你还要脸不?人家姑娘的嫁妆,都和离了,凭啥不能拿回去?”
“你再骂一句试试看,再骂我老婆子以后都上你家吃饭去。”
众人都被赵婆子这不要脸给惊呆了,不敢在说话。
毕竟赵婆子这能干出来这种事。
“啧,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
赵婆子气得直翻白眼,偏偏没人肯帮腔,只能恨恨地退了回去,继续坐在门口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