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骡车的影子拉得老长，楚婉琴抱着楚夭夭坐在满载嫁妆的板车上。
楚老爹亲自赶着车，楚大舅和楚二郎一左一右护卫着。
“里正大人，今日多亏您主持公道。”楚老爹在村口停下骡车，郑重地拱手行礼，“家里乱糟糟的，改日一定备桌酒席，好好谢您。”
里正捋着花白胡子，笑眯眯地摆手，“老楚啊，见外了。三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能帮的自然要帮。”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赵志远那小子攀上了县主府，你们以后要多加小心。”
楚婉琴抱着楚夭夭下车，朝里正深深一福：“大人的恩情，小妇人铭记于心。”
里正连忙虚扶一把，看着楚夭夭红扑扑的小脸。
突然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给小丫头的，县里买的芝麻糖。”
楚夭夭眼睛一亮，甜甜地道谢：“谢谢爷爷！”
她小手接过糖，却先掰了一半递给楚婉琴，“娘先吃。”
这举动逗得里正哈哈大笑：“好丫头，懂事！”
他拍拍楚老爹的肩膀，“老楚啊，你有福气，走啦家里人还等我吃饭哩。”
目送里正走远后，楚家人才转身回到自家院落。
先前楚婉琴母女购置的骡车静静停在院角，满载的货物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先前一家人都在气头上，没注意到这一车东西。
楚大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板车前，粗糙的大手抚过鼓鼓囊囊的米袋，声音都变了调，“这……哪里来的？”
楚夭夭蹦跳着上前，小脸上写满得意：“当然是我和阿娘一起买的呀。”
楚大郎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啥？这些都是你们买的？你哪来的银子？”
“买的？”楚二郎一把掀开油布，露出下面成堆的白米、面粉，还有捆得结实的腊肉，惊得倒吸凉气，“三妹，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楚婉琴笑而不语，从车底取出一个雕花木匣。
‘咔嗒’一声轻响，匣盖开启的瞬间，白花花的银锭晃花了众人的眼。
楚婉琴摩挲着木匣边缘，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柳县主给了一千两。"
她刻意略去了真实数目，指尖在匣底轻轻一扣。
那里还藏着三张千两银票。
楚夭夭仰头看着娘亲紧绷的侧脸，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光，像是早看穿了一切。
楚夭夭很欣慰，她在路上的提醒，便宜娘亲听进去了。
不是不信任楚家人，是她不敢赌人性。
楚婉琴路上听了女儿的话，同样也在心里想了许久。
她记得大哥为了给她凑嫁妆，寒冬腊月上山打猎摔断过腿；记得大嫂当掉陪嫁玉镯给她请郎中；更记得那年爹娘硬是从牙缝里省出半袋粮送去赵家......
可她也见过邻村张家兄弟为三亩水田反目成仇，见过表姨家因几两银子闹得家破人亡。
夭夭说得对，银子她们自己拿着，家里人有麻烦的时候，再拿出来帮忙，也是一样的。
“一千两？够咱们盖五间大瓦房了！”楚大嫂的惊叫声惊飞了院角的母鸡，她颤抖着伸手想摸又不敢摸，“我滴个乖乖，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相公，你快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楚大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做梦，是真的！”
“我从柳县主那里要来的。”楚婉琴压低声音。
楚家人愣住了，纷纷惊讶得张大了嘴。
这样也行？
楚大娘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声音发颤：“她没为难你吧？”
楚婉琴摇摇头，将木匣塞进楚大娘手里："娘收着吧，给家里添置些东西。"
“这是你的钱，你自个儿收着。”楚大娘推了回去，“紧接着又问，她如何会答应你的条件？”
楚婉琴唇角微扬，冷笑一声，“放心吧娘，因为柳县主早就与赵志远无媒苟合，而且……已经珠胎暗结，她比我着急。”
“我呸！狗男女！真是不要脸”楚大嫂愤愤地啐了一口，“就该让他们浸猪笼！”
楚大娘却很担心，“那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是夭夭无意间听到的，当时他们将我和夭夭关在柴房里，差点死了，我心一横就以此要挟她，不给钱我就不和离，还要去京城告御状……到时候她没有成亲，大着肚子只有死路一条。”
楚婉琴安抚地拍了拍楚大娘的手，“娘你放心吧，虽然一千两够咱们一家人好多年的花用了，但对他们这些贵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柳县主不会为了这么点钱与我过不去的。”
楚家其他人听后也都十分震惊，他们都没想到堂堂县主，竟然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
尤其是楚大郎，他抄起墙边的柴刀就要往外冲，被楚夭夭脆生生的声音拦住：“大伯犯不着与他们计较，阿娘用渣男换一千两银子，不亏。”
这话逗得众人哄笑。
楚大嫂拍着大腿直点头：“三妹做得对！早该这样了！”
她眼中闪着赞赏的光。
从前最看不上小姑子的软弱，今日倒是刮目相看。
“都是夭夭的功劳。”楚婉琴揉揉女儿的发顶。
小丫头立刻顺杆爬，晃着娘亲的胳膊撒娇，“娘亲，我想吃肉……”
“好好好，都听你的，今晚吃肉！。”楚婉琴满口答应。
楚夭夭自告奋勇去帮忙。
灶房里很快热闹起来。
楚大娘正麻利地切着五花肉，刀刃剁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楚婉琴挽起袖子准备掌勺。
楚夭夭就站在一旁当监工，看着外祖母粗犷的刀工，忍不住开口，“祖母，肉片若是切得再薄些，炖出来会更入味。”
楚大娘一愣，惊讶地停下刀：“夭夭还懂这些呢？”
“在赵家时……”楚婉琴叹了一口气，话音未落，楚大娘的眼圈就红了。
她颤抖的手抚上外孙女瘦小的肩膀，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祖母不哭。”楚夭夭踮脚替老人擦泪，“往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