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娘的眼眶渐渐湿润，重重点头握住楚夭夭的小手，声音柔软：“对，咱们夭夭说得对。”
三人俩相视一笑，楚大娘重新拿起刀。
刀刃再次落下，按照楚夭夭说得那样放慢动作，将肉片切得薄了些。
“祖母，油热了再下肉，煸出油来更香。”楚夭夭看着楚大娘刚倒了油就要下肉，忍不住提醒道。
楚大娘照做，肉片在锅里‘滋啦’一声，油脂渗出，香气瞬间溢满灶房。
灶房里飘出久违的油香，楚大娘挽起袖子在铁锅前翻炒。
金黄的猪油在锅底滋滋作响，切成薄片的五花肉煸出琥珀色的油光。
“三丫头，你买的这板油真厚实！”楚大娘用锅铲挑起一块透亮的油渣，冲着旁边探头探脑子的楚夭夭招招手，“夭夭快来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楚夭夭踮着脚接过油渣，烫得在两手间颠来倒去。
楚婉琴笑着蹲下来给她吹凉，“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楚夭夭看着眼前温柔的楚婉琴，心里想着，好像被人关心的滋味还不赖。
第一次体会到有家人的感觉，她还挺喜欢的。
“咦？”楚大嫂探头进来，“是太久没吃肉了吗？今日的肉怎么闻着格外香？”
楚夭夭笑而不语。
趁着楚大娘转身拿盐的功夫，悄悄往锅里滴了两滴灵泉水。
饭桌摆开时，连最稳重的楚老爹都喉头滚动。
今天的主菜是猪油渣炖干菜，干芥菜吸饱了油脂，黑亮油润，入口软糯，咸香中带着一丝回甘；
配着蒜泥白肉，肥瘦相间的肉片煮得恰到好处，切片后淋上捣碎的野蒜泥，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最扎眼的是中间那盆咸鸭蛋炒韭菜，橙红的蛋黄油润润地裹着嫩绿菜叶……
楚大郎忍不住夹了一筷子，眼睛一亮“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日这菜炖得格外好吃！”
楚大娘笑得合不拢嘴，也尝了一筷子，“这可是夭夭教的，肉片切薄些，火候慢些，味道果然不一样。”
她语气里满是骄傲。
闻言楚老爹也开动起来。
众人就着野菜糊糊、窝窝头，吃得那叫一个香。
楚二郎夹了一块一块蒜泥白肉，惊讶道：“这白肉怎的这般嫩？从前煮出来总有些柴，还有些膻。”
楚大娘得意道：“夭夭说，肉煮到筷子能戳透就得捞出来，泡在凉水里，口感更弹，而且肉汤里还放了葱姜料酒去腥。”
楚小妹则对咸鸭蛋炒韭菜最好奇，她先前都没有见过这种做法。
橙红的咸蛋黄炒得沙沙的，裹着嫩绿的韭菜，油润鲜香。
光是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最能吸引小朋友的目光。
楚小妹扒拉着碗里的饭，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娘！蛋、蛋好吃！”
楚大娘摸了摸楚夭夭的头，笑道：“好吃就多吃些，夭夭也要多吃点，看你瘦的。”
楚二郎也附和，“这咋能比肉还香呢？”
“夭夭说了，蛋黄要先碾碎，小火慢炒，出来得味道才更香。”楚大娘咬了一口窝窝头解释道。
晚饭后，楚家人围坐在堂屋的油灯下。
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楚夭夭的小脸忽明忽暗。
她捧着比脸还大的粗瓷碗，小口啜饮着野菊花茶，茶水温热，氤氲的雾气在她眼前缭绕。
她眨了眨眼，突然奶声奶气地开口：
“外祖母，今个儿可吓死我了，清早我与阿娘回来时，在路上遇见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哥哥，蹲在路边刨土吃枯树叶呢！阿娘见他可怜，就给了他个肉包子，但是突然蹿出来一个流民，把肉包子抢走了。”
她话音一落，堂屋里原本低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楚大娘手里的针线簸箕差点打翻，连忙搂住外孙女，“哎哟我的小心肝，没伤着吧？”
“才没有呢！”楚夭夭骄傲地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阿娘可厉害了，一鞭子抽得青骡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故意说得轻巧，却悄悄瞄了眼楚婉琴，略去了自己暗中施法的事。
楚大嫂放下手里的绣绷，眉头紧蹙：“什么流民？怎会到咱们这儿来？”
楚婉琴叹了口气，将白日遭遇细细道来。
说到那流民扑抢包子的情景时，楚大郎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
众人神情愈发凝重。
"想是北边来的。"楚大郎沉声道，粗糙的手指在桌上画了条线，"前儿我打猎回来，看见废村那边搭了草棚，少说二三十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有个瘸腿老汉说，他们那儿已经易子而食了。"
楚小妹猛地打了个寒颤，往大嫂身边缩了缩，声音发颤："前日我和表姐去洗衣，几个男人一直盯着我们的篮子......"
油灯忽然暗了一瞬，灯芯‘噼啪’又爆了个火花，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楚老爹往烟锅里塞着烟丝，火星明灭间，照出他紧锁的眉头。
他重重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嗓音沙哑："今年旱灾连着又闹蝗虫，地里粮食收不上来，我听说连县里也在筹备赈灾粮了。”
他顿了顿，烟锅在桌沿磕了磕，“往年只在乱世才见着的流民，如今也蹿到咱们这儿来了。”
楚家众人纷纷皱眉。
堂屋里一片沉寂，只听得见油灯燃烧的细微声响。
楚家虽不富贵，但靠着祖上传下的几亩良田和山林，在这一带也算自给自足。
可若真到了流民横行、灾乱将起的地步，他们这点安稳日子，怕是保不住了。
楚夭夭趁机把茶碗往桌上一放，碗底“咚”地一声轻响，引得众人回神。
她歪着头，用小孩子说秘密的语气道，"那些人都在往南边走呢！我听见他们说......县太爷的粮仓有好多白面！"
堂屋里霎时寂静。
楚二郎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地散了一地，骨碌碌滚到桌角。
"夭夭别胡说！"楚大嫂慌忙去捂她的嘴，又惊疑不定地看向公爹，"童言无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