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最真。”楚老爹吐出口烟圈,在桌上重重磕了磕烟锅,“北边逃来的,可不就是奔着官仓?”
楚夭夭趁机从楚大娘怀里钻出来,小短腿够不着地,悬在半空一晃一晃,故作天真道:“阿娘说我们要搬去南边呢!县主给的路引可漂亮啦,盖着红彤彤的大印!”
“搬、搬走?”楚二郎手里的茶碗一斜,褐色的茶汤泼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嗓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可是咱们的祖坟在这儿,根在这儿......”
“二伯~”楚夭夭突然拖长声调,小脚在凳沿上轻轻晃荡,学着村里孩童耍赖的模样眨眨眼,“村尾王阿公家的小孙子,前天不是饿得直哭吗?”
她掰着白嫩的手指头数,“井水快干了,菜园子招虫,连阿黄都瘦得能数清肋骨啦!”
堂屋角落的老黄狗似有所觉,蔫蔫地摇了摇尾巴。
楚婉琴适时接话,指尖在粗布裙上收紧:“爹,得罪县主是一桩,如今旱灾愈演愈烈......”
她喉头滚动一下,“往南走,好歹有条活路。”
楚老爹的烟锅在灯下泛着暗红的光,他深深吸了一口,灰白的眉毛压得极低:“唉,北方的战事我也听到一些,但是咱们祖祖辈辈的骨头都埋在这黄土里......”
“南边官府正在招揽流民垦荒。”楚婉琴倾身向前,袖中露出半截盖着朱红大印的路引,“有了这个,就能落户分田。早去能挑好地,晚了......”
她没说完的话悬在油灯晃动的光影里。
众人神色不一。
楚大嫂攥紧衣襟,眼里露出些犹疑,“这听着倒是好,可……南边千里之遥,咱们拖家带口的,怎么搬?老的老,小的小,路上可怎么走?”
她目光扫过屋内老幼,喉间像堵了团棉花。
“大嫂说得在理。”楚二郎皱眉,继续说,“咱们根在这儿,再怎么说,总归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咱们走了,那这房子、地基不都空了?万一白忙一场,谁管?”
他粗糙的手掌在膝头搓了搓。
楚婉琴急了,“二哥,现在路上都是流民,再守在这儿迟早出事啊!流民都往南边走,要不我们趁早也走,去开荒至少还能有地种,也能避开流民。”
见众人不言语,楚婉琴闭眼咬了咬牙,“若是你们不愿意走也无妨,我带着夭夭走就是了,毕竟我已经得罪了县主,不得不离开。”
楚夭夭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她跳下凳子,裙摆扫过地上散落的算盘珠子,“二伯,今早那些流民的眼神,您是没瞧见。”
她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不属于孩童的冷意,“他们盯着阿娘荷包的样子,像饿狼盯着肉。”
楚老爷子烟锅里的火光猛地一亮。
楚夭夭见众人还在迟疑,继续说:“况且,你们真觉得,留在这里就是安全的吗?现在还能在县里买些粮食啥的,但再过些时日,真发生了暴乱可就晚了。”
楚老爷子一惊,“夭夭说得也有道理。”
“唉,”楚大娘叹了一口气,“但是这到底是咱们的老宅呀。”
众人沉默了。
楚家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
楚二郎低声说:“可是夭夭啊,咱们说到底不过是庄户人,南边的地咱们也没见过,若真去了,到头来却连口饭都吃不上,岂不是……”
“二伯,我明白你们担心什么,”楚夭夭语气缓和几分,“可世道已经变了。这不是我们想不想搬的问题,而是要不要赌一把活下去的机会。咱们继续呆在这里,就算县主不来报复咱们,但是今年大旱,收成不行,咱们可能饿死、被流民劫杀,甚至……但若搬走,虽有不确定,却也有活路。”
楚婉琴一把握住她娘的手,哽咽道:“娘,我们就听夭夭的吧。”
“要我说,等货郎家老大回来问问!”楚大郎突然拍桌。
他上月赊给货郎半张狐皮,说好北边回来给钱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货郎家的老大去北边进货,他确实比较清楚北方的情况。
楚夭夭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了,她回忆了一下……
按原书剧情,货郎儿子五日后,会带着北疆战乱的消息回来。
暴乱要一个月后才开始,完全来得及......
“那就等五日。”她突然说。
见众人诧异看来,急忙捂住嘴,“啊呀,我是说......”
她故意结结巴巴地掰手指,“货郎阿叔说、说过回来的日子就在五天后,对不对?”
楚大娘搂着她直念佛:“这孩子,机灵劲儿随她娘小时候。”
楚老爷子沉吟良久,将烟锅在鞋底磕了磕,最终开口,“嗯,就按照老大说的,等货郎家的回来了问一问再作打算,搬还是不搬,咱们到时再议。”
楚夭夭不再劝,只帮着楚婉琴默默起身收拾桌上碗碟。
她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可时间也等不了太久。
屋外的风声微起,隐约带来远处传来的孩童啼哭与犬吠声。
是村尾又死人了。
楚夭夭眼神一冷,心中暗自决定。
无论楚家人作何选择,她都要带着娘亲与外祖家脱离这个将被风暴席卷的地方。
油灯将熄未熄,昏黄的光晕在土墙上投下母女俩依偎的身影。
楚婉琴用温水细细擦净女儿的小脸,又替她将散乱的发丝拢好,这才转身去整理自己的嫁妆箱。
楚夭夭蜷在床榻内侧,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正在默默梳理着后续剧情走向……
高陂村,这个位于三县交界处的小村落,因着一条蜿蜒的河流滋养,本该是旱灾中的世外桃源。
可她知道,这份安宁维持不了多久了。
按照原书剧情,一个月后,北疆战火南侵,晋北县城破,数万流民如蝗虫过境,将这片土地啃噬殆尽。
高陂村因地形隐蔽,起初成了避难所,却也引来了更可怕的灾祸!
流民与土匪的拉锯战,让这里成了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