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冷得牙齿打颤时,窑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
我吓得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谁?”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站了起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一种说不出的,像是铁锈和硝烟混合的气息。
“路过躲雨的。”男人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你也是?”
我认出了这个声音。江野。我们村的“名人”,也是村里人最不敢招惹的“活阎王”。听说他从战场上下来,杀过人,身上有股煞气。他退伍后没接受安置,直接回了村,承包了村办的砖厂,成了厂长。他平时独来独往,眼神总是冷冰冰的,村里的小孩见了他都绕道走。
我不敢说话,往后缩了缩。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没再靠近。黑暗中,一点火星亮起,是他点着了旱烟,橘红色的光照亮了他半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他手背上一道狰狞的疤。
他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突然开口:“王家那小子,不是个东西。”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为了个带把的,就能把媳妇往死里作践。”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没卵子的玩意儿。”
他的话粗俗,却像一把锤子,砸碎了我心里那层憋屈的硬壳。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从嚎啕大哭,到最后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他没劝我,就那么静静地抽着烟。等我哭累了,他才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是个军用水壶。我拧开,一股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
“喝点,暖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我眼泪直流,但也确实驱散了些寒意。
也许是酒精上了头,也许是今晚的遭遇让我彻底豁了出去,我哑着嗓子问他:“他们都说我生不了,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
江野沉默了片刻,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去镇上医院查过?”
“查了,医生说我没问题。”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就是怀不上……”
“那就是他有问题。”江野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呆住了。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所有人都认定,生不出孩子,一定是女人的错。
“你……”
他掐灭了烟,黑影朝我靠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更浓烈的气息,充满了男人的力量感,让我一阵心慌。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一个男人,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就是废物。”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响,“那种地方,离了就对了。”
说完,他脱下自己带着体温的外套,劈头盖脸地扔在我身上,然后转身就走进了更深的雨幕里。
我抓着那件满是烟草味的厚重外套,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02
第二天,雨停了。
我从砖窑里出来,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江野那件外套还搭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陌生的温暖。我把它叠好,放在窑洞口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去镇上的路走去。
这个村子,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在镇上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是纺织厂一个老乡大姐的单身宿舍,暂时分了我一张床位。第二天,我就托她帮忙,在厂里的食堂找了个洗碗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