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金把他迎到主位上，那态度，比对他亲爹还恭敬。
周围的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一口一个“方先生”。
方介儒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点评园子里的几幅挂画。
从笔法说到意境，从构图说到用墨。
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周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不住地点头。
我听了一耳朵，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说得都对。
但也都是些写在书上的陈词滥调。
就像一个学徒，把师傅教的东西背得滚瓜烂熟，但自己一点东西都没有。
不过，唬住钱万金这种门外汉，足够了。
我低下头，继续喝我的水。
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找个什么机会，把袖子里的画递给裴大人瞧瞧。
他是真正懂画的人，应该能给个公道价。
就在这时，钱万金又咋呼起来了。
“各位，各位！今日请大家来，除了品鉴裴大人的佳作，我钱某也得了一件宝贝，想请方先生和各位同好，一起掌掌眼！”
他拍了拍手。
两个小厮抬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
盒子一打开，满座皆惊。
2
盒子里铺着明黄色的锦缎。
锦缎上，静静地躺着一卷古画。
画轴是象牙做的，已经微微泛黄，透着一股子岁月沉淀的温润。
系带是早已失传的宫廷双蝶锦。
光看这包装，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钱万金的脸上，肥肉都在发光。
他得意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震惊的脸上停留片刻。
“这，可是我花了重金，从一个落魄的宗室子弟手里收来的。”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
“据那位爷说，此乃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真迹，《八十七神仙卷》的姊妹篇——《万仙来朝图》！”
“哗”的一声。
整个园子都炸了。
吴道子！画圣啊！
他的画，存世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每一幅都是无价之宝，藏于深宫大内。
这钱万金，竟然能搞到一幅？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连坐在主位上的裴大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方介儒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但他掩饰得很好，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钱老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画圣真迹，非同小可。还是先打开看看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权威感。
仿佛只有他，才有资格第一个评判这幅画的真伪。
钱万金点点头，亲自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出画卷。
两个小厮配合着，将画卷在长案上缓缓展开。
画卷展开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确实是好画。
画卷长逾一丈，画了上百位仙人，个个衣袂飘飘，神情各异，栩栩如生。
笔法是典型的吴带当风，线条流畅，力道十足。
设色古雅，气势恢宏。
一眼看过去，确实有画圣那股子吞吐天地的气魄。
“天呐！真是神品！神品啊！”
“这笔力，这气韵，非画圣不能为也！”
“钱老板好福气，竟能得此至宝！”
马屁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