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在自动贩卖机里转了三圈，卡住了。我蹲下来拍打机身，咚咚的闷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三块钱买瓶水都这么费劲，这大概就是生活的常态——总在细微处卡壳。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我幼儿园班主任赵老师的信息：“颜小野妈妈，请尽快来园一趟，孩子和小朋友起了争执。”
我收回拍打的手，直起身。卡住就卡住吧，水可以等会儿再喝，孩子的事不能等。我叫颜疏，一个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单亲妈妈。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是这样。
赶到“启明星幼儿园”时，夕阳正给那些色彩鲜艳的滑梯镀上一层金边。赵老师等在门口，神色复杂。“小野妈妈，这边。”她引我走向那间熟悉的园长办公室。推开门，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热闹。
园长办公桌后面，坐着园长本人，表情有点僵硬。旁边沙发上，挤着几个打扮入时的女人，为首的是王太太，她儿子王小胖是幼儿园小霸王，据说家里开了好几个连锁超市。王太太怀里搂着抽抽噎噎的王小胖，小胖脸上干干净净，连点红痕都没有。而我的儿子颜小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办公室中央那片空旷的光斑里，小身板挺得笔直，像棵倔强的小白杨。他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抿紧了嘴巴。
“颜小野妈妈，你终于来了！”王太太的声音拔得老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满，“你看看你家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会打人了！把我们小胖吓成这样！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其他几个妈妈立刻帮腔。
“就是，太不像话了！”
“什么样的家教教出这样的孩子！”
“赵老师，这种孩子就该开除！影响我们孩子身心健康！”
七嘴八舌，像一群聒噪的麻雀。园长为难地看向我：“颜小野妈妈，你看这……孩子们发生矛盾很正常，但小野这次确实动手推了小胖一下，小胖摔倒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看向儿子：“小野，怎么回事？妈妈说过，不能动手打人。”
小野抬起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种被冤枉的愤怒和委屈。“我没打他！”他大声反驳，清脆的童音压过了那些嘈杂。“是他！他抢我的模型！那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还说，说我妈妈是穷鬼，是捡垃圾的，说我是穷鬼的儿子，不配玩那么贵的玩具！他还想踩坏我的飞机！”
王小胖在王太太怀里缩了缩，小声狡辩：“我没有！你胡说！”
“你有！”小野猛地指向他，小胸膛气得一起一伏，“你就是说了！你说我妈妈连瓶酸奶都舍不得给我买！”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王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立刻被更浓的鄙夷取代：“小孩子拌嘴，说的话能当真吗？再说了，”她上下打量着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帆布鞋，嘴角撇了撇，“我儿子说得也没错啊。颜小野妈妈，你自己说，你给孩子买过什么好东西？那个破飞机模型，能值几个钱？至于为这个打人？我看就是嫉妒！”
“值很多很多钱！”小野突然大声吼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红着眼睛瞪着王太太，“那个模型是限量版！全世界只有十个！是我妈妈……”他顿住了，猛地扭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被巨大的委屈和倔强淹没。他豁出去了似的，小拳头攥得死紧，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后面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