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迅速为遗体进行了清理和简单的防腐处理,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可以了。”她褪下手套,对管家道,“记录:李刘氏,因误食不洁之物,引发急症,暴卒。无误吧?”
管家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晏迟提笔,在殓司的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身走入风雪。身后,是李府重重关上的大门,以及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她知道的,李夫人不是误食,是被人用了一种混合了苦杏仁萃取物的剧毒,伪装成砒霜中毒。但她不说。殓司的职责是记录和收葬,不是破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她在皇都活下去的准则。
回到位于皇城西北角,紧邻着乱葬岗的殓司小院,天色已晚。小院里只有她一人,前任送葬官,她的师父,已于三年前病故。
她生火,烧水,就着一点咸菜啃着冷硬的馒头。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破旧的窗棂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纸张摩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是风声。
晏迟瞬间警惕,放下馒头,悄无声息地移到门后,手中已多了一柄磨得雪亮的解尸小刀。
“谁?”
门外无人应答。
她猛地拉开门,风雪扑面而来。门外空无一人,只有雪地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漆黑如墨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
晏迟皱眉,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挑进屋内,关上门。她将信封放在桌上,观察了半晌,才谨慎地打开。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非纸非帛的黑色笺帖。
笺帖上,用一种诡异的、仿佛凝固的血液写成的暗红色字迹,写着几行小字:
阴司状
告:吏部尚书,杜文山
罪:弑兄夺位,欺天罔地
举证:其兄杜文海,埋骨于杜府旧宅,东厢房地下三尺,左足缺一趾。
时限:三日内,阴司索命。
一股寒意,顺着晏迟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阴司状?告当朝二品大员?这分明是……来自地府的诉状?
她拿着这黑色笺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这不是玩笑,这材质,这字迹,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是谁?把这东西送到她这个最晦气的送葬官门口?
是陷害?还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能与阴司沟通之人?
晏迟定了定神,将笺帖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血腥味,只有一股极淡的,类似檀香混合着某种矿物燃烧后的冰冷气息。
她将笺帖扔进火盆,火苗舔舐上去,那黑色笺帖竟丝毫不燃,上面的暗红字迹,反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清晰狰狞。
烧不掉。
晏迟的心沉了下去。
这一夜,晏迟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她顶着风雪出门,刻意绕路经过吏部尚书杜文山的府邸。府邸门前车水马龙,一派煊赫,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心下稍安,或许只是个恶作剧。
然而,当天下午,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传遍了皇都——杜尚书疯了!就在昨夜,他突然在书房里狂性大发,胡言乱语,不停地磕头求饶,嘴里反复喊着“兄长饶命”、“不是我害的你”,状若疯魔。太医署的人去了几波,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