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总是摸着我的头,语气亲昵又带着居高临下:“念念做得好。喏,这是皇叔新进的贡糖,尝尝。”

我笑着接过,咽下,舌尖尝到那熟悉的甜腥,然后垂下眼,掩去眸底最深处的冰寒。

刀?是啊,我是一把刀。

只是这刀柄,最终会握在谁手里,还未可知。

02

他们私下骂我“皇家恶犬”,我不在乎。

东宫属官见了我,表面恭敬,眼底藏着鄙夷和畏惧,我也不在乎。

我只在乎,当我浑身染血从某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回来,溜进皇宫最偏僻的角落,那座属于最小皇子的宫殿时,那个瘦弱的孩子会端来温水,用细软的声音叫我:“阿姐,擦擦脸。”

小皇子萧玠,论辈分是我皇叔,可年纪比我还小了两岁。

他母亲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生产后便撒手人寰。

在这吃人的皇宫,他像石缝里一株无人问津的小草。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他被几个大太监按在结冰的水池边,冻得嘴唇发紫。

我那时刚办完太子交代的一桩“小事”,袖口还沾着没洗净的血点,心头正有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于是,那几个太监,被我打断了腿,扔进了御兽园喂了饿狼。

我拉起瑟瑟发抖的萧玠,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我记忆中父帅书房里,那幅边境地图旁的雪山湖泊。

“以后,我罩着你。”我说,扯了扯他冰凉的小脸,“叫阿姐。”

他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唤道:“阿姐。”

从此,我在这冰冷皇宫里,有了唯一的软肋,也有了必须坚硬的铠甲。

时光荏苒,我及笄那年,陛下在宫中设宴,为我庆贺。

席间觥筹交错,人人称颂帝后慈爱,念小姐福泽深厚。

我穿着皇祖母亲自挑选的繁复宫装,戴着珠翠,笑得脸颊发僵。

趁着更衣的间隙,我溜到太液池边透气。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

阴影里,萧玠等在那里,递给我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雕着简单的祥云纹。

“阿姐,及笄礼。”他小声说,“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娘留下的。”

我攥着那玉佩,棱角硌着掌心,心里却一片酸软。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臭小子,自己留着。阿姐什么没有?”

他执拗地不肯收回:“阿姐有的,是皇祖父皇祖母赏的,是太子……赏的。这个,是我的。”

我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宫灯的微光,也映着我的影子。

最终,我接过玉佩,贴身藏好。“好,阿姐收了。”

我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漆黑的水面。他忽然低声说:“阿姐,你要一直好好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他。

比如,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是太医院院正,皇祖父最信任的老太医,在我十岁那年,颤巍巍地跪在我面前,告诉皇祖父和皇祖母的。

他说我胎里不足,加上幼年惊悸,心脉有损,已呈枯竭之象,若非宫中奇药续命,早已夭折。

即便精心调养,也绝难活过双十之数,二十五,已是极限。

当时皇祖母搂着我哭得几乎晕厥,皇祖父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