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沉闷的痛楚。但这痛楚之下,却又奇异地涌动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仿佛焚尽一切的大火过后,只剩下坚硬冰冷的余烬,风吹不散,雨打不灭。也好。这样也好。至少不必再背负一丝一毫虚假的愧疚。
再抬起头时,我脸上所有的恍惚和那一丝隐藏的痛楚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淬炼后的、冰封般的平静。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灵堂,扫过瘫倒昏迷如同败絮的周夫人,扫过被保镖死死按住、眼神涣散只余呓语的叶晴,最后,落在了灵堂角落那位一直沉默着、如同影子般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手里提着一个样式异常古旧沉重的黑色公文箱。他是李律师,低调得几乎被人遗忘,却是周明远遗嘱唯一的执行人。
混乱的声浪似乎也因我的目光而滞涩了一瞬。无数双眼睛,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重新聚焦到我身上。
我迎视着这片复杂的目光,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提起一个极其轻微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热度,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诸位来宾,”我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穿透了灵堂内残余的嗡鸣和叶晴断断续续的抽噎,“感谢大家今日拨冗前来送周先生最后一程。逝者已矣,关于遗产的归属……”我的目光转向李律师,“李律师,请继续宣读周明远先生最后的遗嘱。”
李律师微微颔首,脸上是职业性的、毫无波澜的肃穆。他几步走到灵台前方的空处,背对着那口冰冷的棺木,缓缓打开了那个沉重的公文箱,取出一份用防伪火漆封缄的文件。他用低沉而清晰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念道:
“本人,周明远,兹立遗嘱如下:本人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证券、股权及其他一切财产权益……”
他念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死水。灵堂里彻底安静下来,连叶晴那无意识的抽噎都微弱了下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一场最终的宣判。周夫人被抬到了角落的沙发上,脸色灰败,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叶晴则被保镖拖拽到了另一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白花,嘴唇无声地嗫嚅着,像是彻底失了魂。
“……若本人因意外事故身故,”李律师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敲响了一口警钟,“则本人持有的云腾集团51%控股权,以及本人名下所有银行存款、基金、房产等可变现资产,扣除必要税款及执行费用后,其总额的百分之九十……”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一张张表情各异、却都写满紧张的脸。
“……将无偿捐赠予,‘慈心动物庇护基金会’,用于珍稀野生动物保护及救助事业。”
“……剩余百分之十,将由本人母亲周陈氏女士继承,用于其晚年生活所需。”
“最后,”李律师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语调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本人名下位于云顶山庄的半山别墅一套,以及别墅内所有私人物品及陈设,由本人妻子林溪女士继承。此外,林溪女士将获得一次性现金补偿,金额为人民币,壹仟万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