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得像磨过砂纸,透着一股筋疲力尽的释然。
他终于懂了。挣扎是白费力气,辩解是自取其辱。在父皇亲手织的这张网里,他所有的心思、反应,甚至那点残存的希望,早被算得清清楚楚。说不定,父皇就等着看他这狼狈样。
他抬眼看向闻盛缙,眸子里没了往日的依赖,也散了方才的惊恐,只剩下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
他没求饶,没质问“为何如此对我”,甚至没去碰那些散落的“证据”。没意义了。真相是什么,父皇比他更门儿清。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由父皇亲手设定、他必须咽下去的事实。
闻盛缙抚摩他脸颊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更浓的、近乎灼热的兴味取代。
他喜欢看这孩子此刻的眼神——那种被彻底抽掉所有希望后,认命般的死寂,比任何哭喊和反抗,都更让他心满意足。
“很好。”闻盛缙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朕的暄儿,果然最懂事。”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那堆“罪证”,仿佛那只是些碍眼的垃圾。
“豫王闻蕴暄,御下不严,行为有失。”他声音平稳地吩咐,“即日起,圈禁重华宫,无朕手谕,不得出入。”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侧头瞥了一眼地上那方伪印,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一应亲王仪制暂免。让他静思己过。”
话音落下,殿内静得可怕。
从此,这富丽堂皇的重华宫,就是他余生的牢笼。而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亲王的尊荣、出入宫禁的自由、结交朝臣的资格,乃至作为一个“人”的未来——都在这一刻,被扒得一干二净。
他安静地跪下去,额头贴上冰冷的地面。
“罪臣……谢恩。”
他用了“罪臣”自称。不是“儿臣”,也不是“臣”。他认了这项扣下来的罪名,也接下了这份“恩典”。
闻盛缙垂眸看着他伏地的、纤细脆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但那光很快隐去,只剩下全然的占有。
他弯下腰,亲手将他扶起。
“起来吧,地上凉。”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一如过往无数次那样,“以后,就安心待在父皇身边。”
4 囚笼新生
旨意颁下,朝野震动。
一方面,“证据确凿”,名录与伪印俱在,无可辩驳。另一方面,陛下“法外开恩”,只圈禁了事,已是天大的仁慈,谁还敢多嘴?甚至有人暗自嘀咕,陛下对三皇子的宠爱,果然非同一般,连谋逆大罪都能保住性命。
至于那位被圈禁的正主,则彻底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重华宫还是那个重华宫,朱墙琉璃瓦,气派不减。只是宫门多了三倍侍卫,日夜轮守,连只多余的雀儿都飞不进去。所有通向外头的门路被彻底掐断,往日巴结的官员宗亲,如今连靠近宫门都不敢。
宫里的下人被换了一茬,留下的个个锯嘴葫芦,影子似的照料他起居,也监视着他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