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人少的安静。
而是一种……死寂。
之前虽然也安静,但能隐约听到旁边人轻微的呼吸声,能听到远处有人咳嗽清嗓子的声音,能听到列车空调系统运作的低鸣,甚至能听到我自己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但现在,这些细碎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将整个世界,至少是这节车厢里的世界,彻底消音了。
只剩下列车在隧道中穿行时,那被无限放大的、空洞的风声。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我的尾椎骨爬了上来,驱散了不少睡意。
我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地看向周围。
首先注意到的是光线。
车厢顶部的灯光似乎黯淡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惨白,而是泛着一种陈旧的、暖黄色的光晕,像老式白炽灯发出的光芒。
这光让车厢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怀旧的、却不怎么令人舒适的滤镜。
我揉了揉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我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对面……隔着过道的几排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他们的坐姿很奇特。
不是那种疲惫的瘫坐,也不是放松的倚靠。
而是一种非常……僵直的姿势。
背部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双脚并拢。
就像……就像橱窗里展示的模特,或者,等待被检阅的士兵。
他们的穿着也让我感到些许异样。
坐在我对角线位置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看起来质地很硬的、藏蓝色的中山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这种衣服,我似乎只在一些老电影里见过。
他旁边隔着几个座位的老太太,穿着一件深紫色的、盘扣的棉袄,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
这身打扮,放在今天这个时代,尤其是在地铁里,显得格格不入。
是去参加什么怀旧主题的活动?还是……
我心里那根冰刺又往深处扎了一点。
我试图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哪怕一丝也好。
但没有。除了列车行进的声音和那空洞的风声,我什么也听不到。
他们静止得如同蜡像,连胸腔最基本的起伏都看不到。
一股凉意开始在我的后背蔓延。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背包,仿佛它能给我一些安全感。
我偷偷地、仔细地打量着离我最近的一个“乘客”。
那是一个坐在我斜前方的年轻女人,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样式很复古,像是上个世纪末的流行款式。
她的侧脸很苍白,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车厢壁,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精心雕刻的、却没有灵魂的塑像。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末班车虽然怪人多,但绝不至于如此……整齐划一地诡异。
这种寂静,这种僵直,这种过时的穿着,都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感。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恐慌。
也许是我想多了,只是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或者,这只是一群行为艺术家?某个剧组的演员刚下班?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车窗。
车窗上依然映出车厢内部的景象,那些僵直的乘客,还有我自己那张写满惊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