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小姜骑着电动车来村里做“年末防火巡查”。她远远看见窑洞上方飘着蓝烟,便推门进去,只见满地碎灯泡、青紫丝线和一只被踩扁的纸元宝。女尸仍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嘴角红线完好,却隐隐透出血迹。小姜皱眉,掏出执法记录仪刚要拍摄,赵长庚突然从门后蹿出,一把按住她手:“姑娘,别照,是……我老伴。”他声音嘶哑,眼里布满血丝,像一夜老了十岁。小姜注意到他瘸腿裤管上全是煤灰与冰霜,而棺材底却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娇小,五趾分明,走向门外,消失在废井方向。
她心头“突突”直跳,表面却不动声色,随口安慰两句,离开窑洞后立刻拨打县局电话,要求连夜做 DNA 比对与现场勘查。可值班领导只回一句:“经费明天批,先稳住。”小姜抬头望天,最后一缕夕阳像熄灭的矿灯,把老窑头村重新扣进黑暗。她忽然意识到,那具被登记为“13 号”的少女,也许从未被真正看见——在系统里,她只是一串待匹配的字符;在赵长庚眼里,她是一张可以死后安家的门票;在李仙婆的账本里,她是一笔低买高卖的“阴婚期货”。
夜色彻底落下,北风卷着碎雪扑打窑洞门楣,那盏被摘下的“囍”字纱灯残骸在窗棂上晃荡,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提前奏响的丧钟。而远外的废井口,黑水悄悄漫过封井砖缝,结成一面薄薄的冰镜,镜下隐约浮起一张被红线缝嘴的脸——仿佛在等待第二夜的“洞房”烛火重新点燃。
第二幕:洞房
半夜 23:11,老窑头村最后一班狗也吠哑了。赵长庚按着李仙婆的吩咐,把描金喜棺正过来,棺盖当供桌,点起两支白蜡,蜡芯是矿上用的旧炸药引线,火苗高而抖,发出“咝咝”的硝味。窑洞窗缝被青紫丝线缠得密不透风,风进不来,声音也出不去,只剩挂钟“咔哒咔哒”走向子时。
李仙婆端着一碗“定魂汤”——其实是福尔马林兑白酒,再掺赵长庚下午那管“生辰血符灰”。她让赵长庚先喝一口,自己用剩下的给女尸擦唇,红线被药水一浸,竟自己松开半针,像活蚯蚓缩进皮肉,露出里面青白色的牙。赵长庚看得头皮发麻,李仙婆却低声道:“牙露财,别慌。”她抓一把纸钱,在棺材四周撒成九宫格,嘴里念起“阴媒咒”。咒声未落,窑洞电灯“啪”一声炸碎,黑暗像矿井塌方般砸下,只剩烛火跳成两点幽蓝。
赵长庚突然想起 19 岁那班“夜班炮”——也是这样的蓝光,瓦斯浓度爆表,班长却喊“继续掘”。他下意识去摸门把,想逃,却发现腿脚被丝线缠住,那线不知何时从女尸袖口爬出,顺着供桌、贴着地面,像巷道的通风管,一路把他绑在喜棺正面。烛火“噗”地窜高,映得棺里女尸的脸由青转白,由白透粉,竟显出活人的血色。她缓缓睁眼,黑瞳仁大得几乎没有眼白,像两口新打的煤井,深不见底。
“夫——君——”声音不是从喉咙,而是从缝合的唇缝里挤出来,带着水淹过井壁的回声。赵长庚想喊,却发现自己嘴巴也被线勒住,一股福尔马林混玫瑰的冷香灌进鼻腔。女尸抬起手,指骨“咔啦”一声复位,掌心躺着那张低保卡,卡面“666”尾数在烛光下像三团燃尽的煤火。她轻轻一弹,卡片飞起,旋转着贴到赵长庚额头,冰凉,像矿难时班长给他盖上的身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