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已经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不清。

“……我遇见了江川。他像一道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世界。我好爱他。但是,我不敢告诉他这一切。我是一个有罪的、身体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的怪物。我配不上他。我该怎么办?”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日记本上,迅速晕开。

我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背叛,没有什么别的男人。

只有我最爱的女孩,一个人,默默地,背负着一个如此沉重、如此绝望的秘密。

她不是不爱我,她是太爱我了,爱到不敢用自己这个“破碎”的身体,来拖累我的人生。

而我,在她最痛苦、最需要我的时候,却像一个最愚蠢、最残忍的傻子,用最伤人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她的心。

我混蛋!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我冲出她的房间,疯了般地,向着她的教学楼跑去。

我要找到她,我要抱着她,我要告诉她,我什么都知道了。无论未来是什么样,我都会陪着她。

我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了。

6

当我像一阵风冲进画室时,林溪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对着一张空白的画板发呆。

她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看到我,她惊慌地站起来,眼神躲闪,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江川,你……”

我一句话都没说,走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林-溪,对不起……”

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林溪的身体,在我怀里,从僵硬,到颤抖,最后,彻底软了下来。她积攒了太久的、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像一个迷路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我抱着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那天,我没有提日记的事。我不想再让她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

我只是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她。

我们的关系,似乎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亲密。我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欣赏她美好的、天真的男友,我成了她唯一的、可以依靠的港湾。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那颗脆弱的心。我上网查了所有关于她日记中提到的那种遗传病(亨廷顿舞蹈症)的资料。那是一种极其残酷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目前的医学,无药可医。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有那么强的控制欲和厌恶感。那具美丽的、被所有人羡慕的躯壳,对她而言,却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我也终于明白了高远对她的意义。他不仅是她童年的施暴者,更是她“有罪”的、黑暗过去的,唯一见证人。他的存在,就像一根毒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有多“不洁”,有多“不配”拥有幸福。

我要做的,不仅仅是陪伴她,我还要帮她,拔掉这根毒刺。

我开始主动介入她的生活。我会陪她去见她的父亲和继母。在饭桌上,当高远又想用一些阴阳怪气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黑话”来刺-激林溪时,我会直接、强硬地把话题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