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左边燃尽了的雕龙花烛,开口:“你守了一夜?”
我放下团扇,点点头。
他看向我:“夫人辛苦。”
我垂眸:“夫君谬赞。”
时有“左烛尽新郎先亡,右烛尽新娘先亡”的说法,故一烛灭时,随将另一烛也熄灭,取“同生死”之意。
满人的洞房花烛忌吹灭,要用扇扇灭,否则不吉利。
希望此番作态,能让他看到我想好好过日子的诚意,不计较昨夜的不愉快。
2
可他心里应当还是介意的。
虽然新妇礼、回门宴,以及庙见礼,他都礼数周全,人前人后待我体贴周到,让人无可挑剔,可他却不再试图亲近我。
我有心破局,却羞于主动。
直到婚假结束,他即将启程北上,回到兴州做戍守边关的协都统。
他本不欲带上我。
“夫人,职责所在,我不日就要北上戍边,辛苦你留在大宅里,侍奉年迈的祖父母,以尽孝道。”
穆都里父母早亡,后宅中说一不二的是他嫡亲的祖母。
私心而言,我自是更愿意留在父母亲友俱全的南都,可寿安堂里的老夫人日日派人请脉,得知我并无身孕后,早在昨日请安时就提过这茬,话里话外,无非是他驻边辛苦,无人照料,希望我能随军,照管起居。
我若执意留京,恐怕会让老夫人心中不愉。
思及此,我摇摇头,言辞恳切:“夫君,南都大宅亲眷众多,仆从如云,不缺我一人侍奉祖父母。夫君不必以尽孝为名留我于南都安享富贵,夫妻一体,夫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穆都里眉心微蹙:“兴州毕竟是边境,不时有北蛮人侵扰,到底不安全。”
我忙不迭表决心:“有夫君在,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的。”
穆都里定定看向我,默然片刻,点头允了。
秋意渐浓的清晨,我们于薄雾中拜别亲人,轻车简从,只带了必要的十数人随行。
谁知快到兴州首府鹤城时,在荒僻的城郊遇上了一场刺杀。
那是初秋午后,车队停在官道边的树林里暂时休整。
我窝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几声骏马的嘶鸣,马车一个颠簸,四周混乱骤起。
箭落如雨,钉入马车,发出哆哆的骇人声响。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拉着侍女雪芽躲到车厢角落,车帘猛地被掀开,一只手将我拽下了车。
不等我尖叫着用发簪刺向来人,穆都里沉稳的声音响在头顶:“夫人,是我。”
我缩在他怀中,看到他半边脸都是溅落的血,心里却莫名镇定下来。
一抬眼,马车已被数支火箭射中,火势骤起,熊熊燃烧。
我惊慌大叫:“雪芽!”
穆都里击落射向我们的箭,不忘安抚我:“不怕,有人护着她。”
骤然遇袭,经验丰富的侍卫们只乱了一瞬,就火速拔剑出鞘,举起盾牌,护到了我们身侧。
召唤援军的烟火在西北的天空中绽放,鼓舞了自己人的士气,却也激起了刺客的凶性,箭雨愈发密集,将盾牌扎成了刺猬。
侍卫们的防守密不透风,刺客的长箭也已然用尽。
眼看远攻不成,为首的刺客一个示意,开始围过来近战。
穆都里将想要偷袭的刺客一刀毙命,然后一声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