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病人和家属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探头张望,指指点点。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在林浩的推动下,我的轮椅平稳地、坚定地驶出了病房,驶过了那片狼藉。
身后,他们的叫骂和哭嚎声越来越远,最终被隔离门彻底隔绝。
就像我和他们那段早已腐烂的亲情一样,被永远地关在了过去。
5
我们走后,医院的烂摊子很快就传到了苏晴的耳朵里。
是来看她的亲戚添油加醋地告诉她的。
“晴晴啊,你可不知道,你爸妈为了拦你姐,都跟保安打起来了,脸都丢尽了!”
“你姐也真是狠心,居然找了律师签什么断绝关系协议,现在坐着飞机去德国了,听说那边肾源更好,费用可是天价啊!”
苏晴躺在病床上,原本还带着一丝病态红润的脸瞬间煞白。
去德国?天价费用?
苏念哪来的钱?
她第一个念头不是姐姐终于有救了,而是强烈的恐慌和嫉妒。
她一直以为苏念是个软弱可欺的包子,是个可以被她随意拿捏、永远为她兜底的后备血库。她以为苏念的全世界就只有那个小小的家,和那一笔她垂涎已久的存款。
可现在,苏念居然挣脱了她和父母的掌控,飞向了一个她完全无法企及的高度。
一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比手术的伤口还要疼。
爸妈哭丧着脸回到她的病房,我妈还在抹眼泪:“那个孽障,翅膀硬了,真的不要我们了……”
苏晴猛地坐起身,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她顾不上了。
“你们为什么要去闹?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她尖声质问,“最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要签那份协议!你们是猪吗?签了字,她以后就真的可以不管我们了!”
我爸妈被骂得一愣。
“我们……我们不是以为她吓唬人嘛……”
“吓唬人?她都准备好去德国了,是吓唬人吗?”苏晴气得浑身发抖,“现在好了,她走了,我的后续治疗费谁出?万一这个肾排异了怎么办?你们指望谁?指望你们自己吗?”
恶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爸妈心上。
他们为了这个小女儿,不惜逼迫大女儿签下断绝关系的协议,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指责和埋怨。
病房里,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那个曾经被他们标榜为“整整齐齐”的家,从内部开始,崩塌了。
德国的空气是清冽的。
我和林浩住进了早已安排好的高级病房,这里的环境比国内好上太多,明亮、安静,处处透着专业和希望。
手术前夜,我有些紧张,林浩握着我的手,轻声安抚我。
我忍不住问他:“林浩,去德国的这笔钱……我们家里的积蓄应该不够的。”
林浩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我把我爸妈留给我的那套老房子卖了。房子没了可以再买,老婆没了,我去哪儿再找一个?”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那套房子,是林浩父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却为了我,毫不犹豫地卖掉了。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住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并非一无所有,我还有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