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皓,享年二十九,死于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后的一个凌晨。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刚改完最后一个代码的BUG,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人就已经站在一条黄澄澄的河边。旁边有个穿古代衙役衣服的大哥,一脸不耐烦地催我:“新来的,快点,前面排队领号了,别磨蹭。”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的,心脏部位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个快没电的充电宝。我懂了,我猝死了。
说实话,我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活着的时候天天想着死了就能歇歇,没想到死了还得排队。
跟着队伍往前挪,我发现周围的“人”都差不多,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带着刚死的茫然。空气里有股烧纸的味儿。队伍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石头牌坊,上面刻着三个字——“鬼门关”。
进了关,景象更让我傻眼了。这里不是我想象中阴森恐怖的地府,而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的、混乱不堪的古代衙门。无数的鬼差跑来跑去,手里拿的不是锁魂链,而是一捆捆的竹简。远处传来打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比我原来公司财务室还热闹。
一个长着马脸的官差把我领到一个看起来像人事科的地方。一个面色惨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后来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崔判官,正对着堆成山的竹简发愁。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拿起毛笔,在一个本子上勾了一下。“李皓?”
“是。”我老实回答。
“阳寿二十九,甲子年庚午月生人,死因……过劳?”崔判官念到这,抬头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居然有点……欣赏?
“不错,”他点点头,“生前履历我看了,常年007,五年带三个项目上线,绩效考核次次拿A。是个能干活的。”
我心里咯ли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崔判官把毛笔一扔,说:“行了,就你了。咱们地府最近业务量激增,积压的文书几百年都处理不完。正好,你去‘生死簿校对处’报道,即刻上岗,别耽误。”
我懵了。我死了,结果就是从一个格子间,跳槽到另一个(没有墙的)格子间?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
就这样,我被分到了一个角落。我的工位,就是一块大石头。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把一车一车的竹简,跟另一车竹简进行核对,找出上面的错别字和逻辑错误。
工作环境极其恶劣。竹简又重又扎手,没几天我的鬼手上就全是划痕。最要命的是效率,纯手工操作,一天下来,我连一小捆都对不完。周围的老鬼们倒是很淡定,他们有的已经在这干了三百年了,每天就那么磨洋工。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不叫往生,这叫“平调”。而且是从一家互联网大厂,调到了一家快倒闭的国营老厂。
头七那天,按照习俗,是家人烧纸的日子。我正累得快魂飞魄散,忽然感觉身上暖了一下。旁边的老鬼推推我:“行啊小子,家里来‘快递’了。”
我心中一暖,肯定是老婆沈玥给我烧钱了。我跟她结婚三年,感情好得蜜里调油。我能想象到她哭成什么样子。
一个纸箱子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我激动地打开,想着好歹有点冥币,能去鬼市买碗热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