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箱子一开,我跟旁边的老鬼都沉默了。
里面,是一台崭新的、还带着塑料膜的惠普激光打印机。
22
我愣在原地,看着那台打印机,脑子一片空白。
旁边那个死了快两百年的老鬼,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愣住了。“这是……啥玩意儿?新款的纸扎马车?你老婆还挺时髦。”
我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是打印机。我心里五味杂陈,又想哭又想笑。沈玥啊沈玥,你是觉得我下来了,工作还没做完吗?你是不是对“烧纸”这件事有什么误解?别人家烧的都是钱、车、别墅,你给我烧个办公用品是几个意思?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模一样的纸箱子,接二连三地掉了下来,差点把我埋了。
一共十台打印机。
周围的老鬼们都围了过来,对着这堆“铁疙瘩”指指点点,像是看什么西洋景。
“这玩意儿能跑吗?”
“看着不像啊,倒像个炼丹炉。”
“李皓,你老婆到底干嘛的?这么烧,你们家有矿啊?”
我没脸回答。我几乎能想象出阳间的场景:我那个傻老婆,肯定是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在网上下单了本地殡葬用品店里所有的纸扎打印机。她大概觉得,我生前就是因为设备不够好,才累死的。
正当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更壮观的场面出现了。
天空中,像是下起了鹅毛大雪。无数白色的、方方正正的纸包,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很快就在我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个老鬼捡起一包,拆开一看,惊呼道:“我的天,上好的宣纸啊!这么厚一沓!”
我捡起一包,拆开。那熟悉的质感,那标准的尺寸,我闭着眼睛都知道。
这不是宣纸,这是A4打印纸。
一万箱。
老鬼们沸腾了。在地府,纸是硬通货,尤其是这种阳间烧下来的、带着阳气的“新纸”,无论是拿来写申诉状,还是折成元宝当钱花,都比地府自己产的“阴司纸”好用。他们看我的眼神,瞬间从看傻子,变成了看财主。
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蹲在那堆打印机和A4纸中间,心里堵得难受。
我能感觉到,每一张纸,每一台打印机上,都残留着沈玥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思念、悲伤和一点点傻气的温暖。她不是在给我烧纸,她是在用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继续照顾我,心疼我。她觉得我在这边,肯定还在受累,还在加班,所以她要把我“武装到牙齿”。
这份爱,太笨拙了,也太沉重了。
我多想告诉她,我在这里不需要这些。我需要她好好的,别再为我哭了,把我忘了,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做不到。生死两隔,我连托个梦的资格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没去干活。我就坐在那堆“遗产”旁边,抱着一台打印机,像抱着她一样。周围很吵,鬼差的吆喝声,冤魂的哭泣声,此起彼伏。但我却感觉很安静,因为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沈玥那笨拙的、铺天盖地的爱。
我哭了。死后第一次,哭得像个傻子。
哭完了,我擦干眼泪,看着眼前这堆东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等等。
打印机……A4纸……
如果……如果能让它们动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