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还教我怎么笑,怎么说话,怎么走路。“微笑时嘴角要上扬三分,”他拿着小镜子放在我面前,手指点了点我的嘴角,“多了显得轻浮,少了显得冷淡,要刚好露出一点牙齿,既礼貌又亲切。”我对着镜子练习,练到脸颊发酸,直到一听到“笑”这个字,嘴角就能条件反射般扬起那个精准的弧度。

“说话要轻,”他让我对着墙壁练习,“声音要刚好能飘进对方耳朵里,带着点气音,不能太尖,也不能太沉。尖了显得聒噪,沉了显得沉闷,要软乎乎的,像羽毛拂过心尖。”我压低声音,一句一句地练,练到嗓子发哑,直到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他想要的“矜持又不微弱”的语气。

“走路时腰背要挺直,”他站在我对面,看着我走过来走过去,“肩膀要沉,不能晃,裙摆不能动得太厉害,每一步的距离要一样。你是要做玫瑰的,玫瑰怎么能歪歪扭扭地长?”我穿着他给我买的小皮鞋,一步一步地走,练到脚底板发麻,直到我走在地毯上,连声音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玫瑰哪能长尖刺?扎手。”这是他最常说的话,每次说的时候,他都会“修剪”掉我身上那些“不合时宜”的部分。有一次,他带回来一个朋友,那人看着我端茶的样子,笑着说:“沈先生,你教得真好,这小姑娘看着就乖,不像我们家那个,天天跟我顶嘴,一点规矩都没有。”我下意识皱了眉,小声说:“顶嘴也不一定是坏事儿,说不定她只是有自己的想法。”

话刚说完,沈先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没当着朋友的面说我,等朋友走后,他走过来,用指尖轻轻抚平我皱起的眉毛,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以后别乱说话。别人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不用发表意见。玫瑰要安安静静的,有刺的玫瑰,没人会喜欢。”我攥着衣角,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我想说“有想法不是错”,可看着他严肃的脸,终究没敢说出口。

还有一次,他带我去看画展,有一幅画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画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色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画真有深度,把孤独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沈先生问我:“你觉得怎么样?”我没多想,直接说:“不好看,看着心里堵得慌,颜色太暗了。”

他当时没说什么,可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没说话。到了玻璃房,他才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失望:“我教你的,你都忘了?说话前要先思考,要想这话该不该说,说出来好不好听。别人都觉得好,就你觉得不好,不是画的问题,是你不懂欣赏,是你没规矩。”我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说了实话,为什么就成了“没规矩”?

3 玫瑰的修剪

可我不敢反驳。我怕他生气,怕他像舅舅一样把我赶走,怕我又变成那个无家可归、只能在巷子里捡别人剩下东西的女孩。于是我开始学着闭嘴,学着把自己的想法藏起来,学着按照他的要求“成长”——他说什么是对的,我就认为是对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不喜欢的,我就坚决改掉。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玻璃房里的玫瑰,总算开得“像样”了。我不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指甲缝里藏着泥的小姑娘——我穿着沈先生亲自挑选的真丝长裙,领口绣着细碎的玫瑰暗纹;我涂着他喜欢的豆沙色口红,眼尾描着细巧的眼线;我的头发被顶级发型师打理得微卷,发梢沾着他给我买的玫瑰香氛,甜腻却不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