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在色卡上缓慢滑动,我努力睁大眼睛,想分辨出那两种在我看来几乎没差别的红色,可注意力总被他靠近的气息打乱,心跳得越来越快。我捏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怕自己分不出来,怕让他失望,怕他觉得我这株“花苞”,根本开不出他想要的样子。
他教我听肖邦。不是用耳朵听,是“用心听”。那天阳光很好,透过百叶窗在钢琴上投下一道一道的光影。他坐在钢琴前,示意我走过去,然后伸出手,轻轻扶着我的头,让我的脸颊贴在冰凉的钢琴漆面上——那触感光滑而凉,和他掌心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你听,”他按下琴键,舒缓的旋律从琴箱里漫出来,震动通过骨骼传入我的耳膜,嗡嗡作响,“要听见琴键在呼吸,听见旋律里藏着的叹息——肖邦的夜曲里,藏着很多没说出口的话,像月光落在水面上,软乎乎的,却带着点凉。”
我紧闭着眼,试图捕捉他说的“叹息”,试图想象月光落在水面上的样子,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种僵硬的紧张——我怕自己听不见,怕自己说不出他想要的感受,怕他觉得我“笨”,觉得我不值得他花心思。他弹了一遍又一遍,曲子很慢,调子有些忧伤,可我只觉得那震动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我想逃。直到最后,他停下琴键,问我:“听出什么了?”我攥着衣角,小声说:“听……听着有点难过,像有人在偷偷哭。”他愣了下,然后笑了,摸了摸我的头:“不算笨,慢慢来。”
他教我品红酒。昂贵的波尔多被他倒进水晶杯里,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淡淡的酒痕,荡漾出宝石般深邃的光泽。他握着酒杯,手腕轻轻转动,动作优雅得像一幅画。“你看,”他把杯子举到我面前,“红酒要先醒,让它和空气接触,味道才会散开。喝的时候,要让液体在舌尖打个转,像跟味蕾握个手,感受它的单宁——就是那种涩涩的感觉,还有它的层次,从甜到酸,再到后面的余味,一点一点品。”
我依言接过酒杯,学着他的样子晃动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液刚碰到舌尖,一股酸涩的味道就猛地冲了上来,呛得我喉咙发紧,眼泪差点掉下来。可我看见他正看着我,眼里带着期待,赶紧把那口酒咽了下去,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感,挤出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有……有点甜,后面涩涩的,余味很长。”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看见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我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教我法式餐桌礼仪。长长的餐桌上,银质的刀叉、勺子一字排开,亮晶晶的,晃得我眼睛都花了。“记住,餐具要从外到内用,”他拿起最外面的那把餐叉,递给我,指尖碰到我的指尖,凉得我下意识缩了一下,“吃前要把餐巾铺在腿上,不能塞在领口;喝汤要用勺子从外往里舀,不能发出声音;面包要撕成小块吃,不能直接咬。错一步,就落了俗套,别人会笑话你,也会笑话我。”
银质的刀叉在我手中格外沉重,我捏着叉柄,手都在微微发抖——我怕自己记错顺序,怕自己拿错餐具,怕在别人面前出丑,更怕丢了他的脸。他让我一遍遍地练习,从摆放餐具到拿刀叉的姿势,练到手腕发酸,直到我能闭着眼睛分清哪把是吃鱼的刀、哪把是吃牛排的叉,直到我喝汤时再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