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我的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掀帘探进头来,目光在我和他之间快速一扫,便怯生生地垂下了眼,声音低低地禀报。
“王爷,西厢那边传来话,说徐姑娘心又疼了,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于斯年几乎是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衣袂带起的风,刮得纱帘一阵晃动。
直到他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廊外尽头。
“王妃。”
丫鬟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
“这水凉了,奴婢给您重新备一桶吧?”
我望着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唇角牵起苦涩弧度。
“不必!”
于斯年欺我至此,该换的不是水,是夫君。
4
七年前红烛高烧的洞房里,我曾问过于斯年。
“上京贵女如云,为何是我?”
他吻着我眼角答:“你长了一张我爱人的脸。”
那时只当是蜜语,如今才知是诅咒。
可原本,我也应该有一桩好亲事,因为这张脸,被坏了姻缘,也占了别人姻缘。
我对镜坐到日暮,将七年光阴寸寸碾碎回顾。
镜中倒影微微晃动。
他赞我“容色倾城”,只因这眉眼最似他忘不掉的白月光。
给我万千宠爱,不过是守着对死人的誓言,拿我当活祭品。
我猛地拔下髻间金钗,几乎同一时间,房门砰地被撞开,于斯年裹着夜风冲进来,恰看见钗尖没入皮肉的刹那。
他脸色霎时苍白如纸,猛地攥住我滴血的手腕。
“昭昭!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也不疼,看着血珠溅上镜面,只有种劈开假面的痛快。
我仰头直视他惊惶的瞳孔,忽然笑出声:
“于斯年,给我和离书,放我离开。我现在不像她了……于斯年,你终于不必透过我的脸,去看你死去的月亮了。”
小丫头被我行为吓到,几乎立刻就跑去找府上郎中。
带着郎中回来,我两还在僵持。
于斯年终于松开我,粗暴地拽过府医。
“治好她!若留疤你们统统去喂野狗!”
他退至一旁,语气带着几分哄骗的焦灼。
“昭昭,我会处理好。”
“处理?”
我低低笑出声。
“你的处理是让我母亲挫骨扬灰,将我贬妻为妾啊!”
“够了!我原以为你是大度的,何故死揪着不放!”
于斯年恼羞成怒,只厉声催促郎中包扎,临走向外扔下一句。
“近来军中事务繁忙,和离一事,莫要再提。”
更深露重,我抱膝蜷在石凳上,不敢抬头看月亮。
远处于斯年望着我身影苦笑。
“沙场千万阵皆可破,唯独她……我竟束手无策。”
他的副将低声劝。
“寻常男子尚可三妻四妾,您是镇北王,况且,况且夫人七年无所出。”
于斯年眸光微亮。
“是了,昭昭只是一时想不开……日后我好好哄她,再以平妻之礼迎她进门。”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同一句话,他重复两遍,他试图说服自己。
清晨于斯年踏进西厢,徐明月正对镜描画额间花钿。
他斟酌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