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她都如同木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藏在袖中、紧紧攥住的手,和心口一次次被凌迟的痛,证明她还活着。
希望,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与谎言中,被碾磨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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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过回廊,听见两个侍卫在假山后闲聊。
“听说了吗?沈将军麾下出了个狠角色,姓陆,打仗不要命,立了大功,眼看就要打回江南了!”
“哪个陆?”
“还能是哪个?就是以前咱们苏州城里,那个绣庄的少东家,陆峥年啊!”
陆峥年!
他没死!
他还活着!他就要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站立不稳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但下一秒,无边的恐惧又将她攫住——不能让他再来!赵督军一定会杀了他!
一个念头,在绝望的灰烬中破土而出:帮他。暗中帮他。
她开始变得“温顺”,主动端起参茶,走向赵督军处理军务的书房。在他批阅公文时,她垂首侍立一旁,心跳如擂鼓,却强迫自己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贪婪地记忆着纸上的字句——粮仓位置、兵力布防、调动计划……
手腕上的旧痕在衣袖下隐隐作痛,锁骨的梅印也在发烫,都在提醒她付出的代价和必须小心的理由。
她借着去城外寺庙祈福的机会,将默记下的信息,用她最娟秀工整的字迹,仔细写在小纸条上。然后,趁着守卫不注意,塞进了一个她凭借直觉与细微观察、认定的沈军暗线手中。
信,是匿名的。
她不敢留名。
锁骨的梅印,腕上的疤痕,时刻灼烧着她的皮肤,提醒着她的“残破”与“不洁”。她只敢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偷偷仰望他的光芒。
只要他安好,她宁愿永堕地狱,活在他永恒的恨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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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刃
寒冷。刺骨的寒冷。
不是北地的风雪,而是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出来的冰,冻结了血液,封存了所有属于“陆峥年”的柔软。那个会抚摸温润白玉、会对梅浅笑的绣庄少东家,已经死在了苏州城外的泥泞里。
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被恨意驱使的躯壳。
他被沈将军的巡逻队所救,像捡回一条流浪的野狗。他隐去姓名与前尘,只说是遭军阀迫害的商户,家破人亡。
“想报仇?”络腮胡的队长看着他眼中沉沉的死气,拍了拍他的肩,“跟着沈将军,有你的仗打!”
他入了伍。训练场上,他比所有人都狠。右手掌心那片狰狞的疤痕,在反复摩擦枪械、挥舞刀柄时,总会传来阵阵隐痛。这痛,不是阻碍,而是燃料,时刻灼烧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那个水红色的身影和碎裂的青釉瓷片。
断过的左臂让他左手发力稍逊,他便千百次地练习单手举枪、单手格斗,直到右臂肌肉贲张,直到右手成为他最致命的武器。那疤痕,成了他掌纹的一部分,丑陋,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第一次上战场,硝烟与血腥味灌满鼻腔。他看着对面穿着赵督军军服的士兵,眼前浮现的却是柴房里那只烧红的烙铁。他端起步枪,眼神冰冷,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