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我去隔壁商场新开的瑜伽馆体验。换鞋时，前台姑娘递来一次性拖鞋，笑得像刚拆封的棉花糖：“女士，您骨架条件很好，适合练寰宇。”我道谢，心里却想：骨架再好，也得自己撑得住肌肉。课程55分钟，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垫子，像给过去四年一场小型告别仪式。冲完澡出来，微信运动提示步数已破一万，我给自己点了个赞——字面意义上的，系统自带那个小红心。
二
晚上六点一刻，我收到沈砚第一条“试探性”消息：【下班没？我去接你，一起吃泰餐？】我盯着屏幕，脑海里自动浮现他敲字时的表情——眉心微蹙，下唇轻咬，像在谈一笔必须拿下的订单。我输入【加班】，发送前又删掉，换成【约了同事健身】。对面正在输入，却长久地停留在顶部，最终只蹦出一句：【别太累，给你带点吃的？】我回：【不用，馆里有沙拉。】然后把手机调成勿扰，继续听教练讲“核心发力”。
八点半，我拎着环保袋出地铁，远远看见小区门口停着那辆黑色沃尔沃。车牌尾号87，沈砚惯用的“幸运数字”。他倚在车门，西装外套搭在手肘，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解开，锁骨若隐若现——标准的“无害精英”形象。我放缓脚步，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感应灯亮起，他抬头，目光穿过十米夜色，精准擒住我。
“林栀。”他迎上来，声音低了一度，像怕惊扰谁。我停住，点头：“怎么来了？”“给你带了河粉，还热。”他抬了抬手里的纸袋，logo是城西那家网红店，排队动辄半小时。我“哦”了一声，没接。风把发梢吹到唇边，我随手拨开，动作利落，像拂去一段旧胶片。
“上去坐坐？”他试探。我摇头：“今天很累，想早点睡。”话音落下，我明显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是对掌控失衡的本能恐惧。过去四年，我永远是先让步、先给台阶、先伸手的那一个，如今我突然收回掌心，他才发现手里原来空无一物。
“那……我明天给你送早餐？”我笑笑：“地铁口就有便利店，不劳驾。”说完抬脚要走，他情急之下抓住我手腕，温度透过袖口渗进来，像一块烧得发红的硬币。我垂眼看他指节，没挣脱，只是平静陈述：“沈砚，你弄疼我了。”他立刻松手，像被烫到，嘴里连声“对不起”，尾音发颤。我后退半步，礼貌地道晚安，刷卡进闸，背影挺直，一步未停。电梯上升途中，我盯着镜面墙壁里的自己——脸颊有运动后的自然红，眼睛清亮，像刚擦过的玻璃。
三
周四，我上班前收到顺丰同城：一束香槟玫瑰，卡片上是沈砚的字——瘦长、略潦草，写着“愿你今天心情明媚”。前台小妹“哇”声不断，我随手把花拆开，分给她们几枝，剩下的插进工位角落的矿泉水瓶。花瓣层层叠叠，像过度包装的歉意，我瞥一眼，继续写方案。午休，沈砚发来第二条消息：【中午没打扰你，晚上有空吗？我订了你喜欢的江南灶。】我回：【同事聚餐，已订位。】对面沉默片刻，弹出转账提示：【5200，收下买包，别总背那只旧帆布。】我关掉对话框，把钱原路退回——动作熟练，像退掉一场不合时宜的邀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