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加重了“嫡长女”三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沈清音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四周:“我回自己家,需要向谁知会?”
沈清月笑容一僵。
恰在此时,又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加入:“哟,这是谁啊?挡在路中间,没点眼力见儿!”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摇着折扇晃了过来,约莫十五六岁,眉眼与沈清月有几分相似,神态却更加张扬跋扈。正是柳芸娘的儿子,沈清音名义上的庶弟,沈弘文。他上下打量着沈清音,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城南别苑那个吃闲饭的回来了。怎么,在那穷乡僻壤待不下去了?”
周围的仆役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沈清音的目光掠过沈弘文腰间那块成色极佳的蟠龙玉佩——那是母亲库房里的旧物,又落在他手中那柄显然价值不菲的泥金折扇上。她记得,三年前父亲还曾为军饷短缺而忧心。
她没有理会沈弘文的挑衅,目光越过他,望向通往内院的主路:“我要去见父亲。”
沈清月立刻换上一副忧色:“父亲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要事,吩咐了不许人打扰。姐姐离府日久,怕是忘了规矩。不如先随妹妹去给母亲请安?母亲一直惦记着姐姐呢。”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柳芸娘。
沈清音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似笑非笑:“我的母亲,安阳长公主,灵位供奉在沈家祠堂。柳姨娘若想受我的礼,怕是还不够资格。”
“你!”沈清月脸色骤变。
沈弘文更是勃然大怒,折扇一合,指着沈清音:“沈清音!你放肆!竟敢对我母亲不敬!”
“弘文,住口!”
一声威严的喝斥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镇北侯沈渊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年近四十,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宇间积压着沉郁之色,身穿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常服,负手而立。他身侧,站着一位身着素雅衣裙、气质温婉的美妇人,正是柳芸娘。她看向沈清音的目光,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担忧。
“侯爷,您别动气。”柳芸娘柔声劝道,又看向沈清音,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几分无奈,“清音,你刚回来,何必与弟弟妹妹起争执?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担待些。”
好一招以退为进,轻描淡写便将沈清音置于不懂事、欺凌弟妹的境地。
沈渊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沈清音身上,复杂难辨。有审视,有陌生,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愧疚,但最终都被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覆盖。
“回来了就好。”他语气平淡,“既然回来了,就要守府里的规矩。芸娘如今主持中馈,是你的长辈,不可无礼。清月和弘文是你的弟妹,要友爱。”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她这三年在别苑过得如何。
沈清音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彻底熄灭。冰封的心湖,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却疏离的礼:“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态度恭顺,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