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望向主院的方向,那里早已灯火阑珊。又望向府外,鳞次栉比的屋顶在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更远处,是沉睡的皇城。

她的目光,最终落向城南。

那里不仅有她被困三年的别苑,还有母亲嫁妆中,最重要却也是最棘手的一处产业——位于西市、如今恐怕早已易主的“锦绣绸缎庄”。

母亲曾说过,锦绣庄不仅是赚钱的铺子,更是信息汇集之地。掌控了它,就等于在上京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嵌入了一只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必须拿回来。

但如何拿?直接上门索要,柳芸娘必有无数借口推脱,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她将其他隐匿产业也牢牢捂死。需得借力,或者,制造一个让她不得不吐出来的机会。

……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沈清音深居简出,每日只在清音院活动,不是看书就是整理母亲遗物,偶尔在院子里修剪那些半枯的湘妃竹,态度安分得让一直暗中盯着她的柳芸娘都有些意外。

“她真就没什么动作?”柳芸娘斜倚在软榻上,由着心腹丫鬟揉着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狐疑。

“回夫人,大小姐每日作息极规律,除了使唤那个青黛做些清扫浆洗的活计,并未见与府中其他人多有接触,也未曾出过院子。”回话的婆子低眉顺眼。

“她带来的行李呢?”

“查过了,只有几件粗布衣衫,一些散碎铜钱,并无特别之物。”

柳芸娘蹙起精心描画的柳叶眉。这不像沈清音的性子,或者说,不像她记忆中那个冲动易怒的嫡女。三年的别苑生活,难道真把她磨得没了棱角?

不,不可能。那日她进门时的眼神……

“继续盯着,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柳芸娘吩咐道,“另外,去账上支二十两银子,给她送去,就说是这个月的月例。记住,要让府里的人都瞧瞧,我这个姨娘,对她这个嫡长女,可是仁至义尽了。”

她要的,就是把这“仁至义尽”的名声坐实,将沈清音架在火上烤。一个被苛刻的嫡女,容易惹人同情;但一个被悉心照料却仍不知感恩的嫡女,就是不识抬举了。

“是。”婆子领命而去。

银子很快送到了清音院,由王嬷嬷亲自送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丫鬟仆妇。

“大小姐,这是夫人吩咐给您送来的月例。”王嬷嬷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夫人说了,您刚回府,若有其他短缺,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二十两,对于普通人家是一笔巨款,但在镇北侯府,连沈清月身边一个大丫鬟的月钱都不止这个数。

青黛看着那锭银子,敢怒不敢言。

沈清音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语气平和:“有劳嬷嬷。替我谢谢柳姨娘费心。”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碰那银子。

王嬷嬷准备好的奚落话语堵在了喉咙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得悻悻道:“大小姐若无其他吩咐,老奴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