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我开口，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告诉她，她的丈夫，双手沾满了鲜血？告诉她，她敬爱的父亲，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她感觉到了我的异常，“老公，要是太辛苦，就回来吧。钱我们慢慢赚，我不想你那么累。”
“……好。”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让它掉下来。
“对了，爸让我给你带个话。”萧曼说，“他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让你在外面，大胆地走。家里，有他呢。”
挂掉电话，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温忠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没有回答。
“陈阳，你要记住。”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你走的每一步，都不仅仅关系到你自己。你的背后，是你最爱的人。你向前一步，她就安全一分。你若是后退，或者走错一步，那第一个被万箭穿心的，就是她。”
他把我唯一的软肋，变成了悬在我头顶的、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站在这根谎言的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深渊。我不能退，也不能错。我只能，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悬崖的尽头。
7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像“阿水”。
我开始处理一些帝国的日常事务。不大，但很关键。比如，安排一批“货物”的运输路线，或者，处理一个背叛了组织的“内鬼”。
第一次亲手杀人，是在一个雨夜。那个人，是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他私吞了一批货。按照规矩，当死。
温忠国把枪递给我，说：“去吧。让他，体面一点。”
我走到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人面前。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求饶。他和我差不多大，家里，应该也有妻子和孩子。
我的手在抖。我是一个警察，我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你在犹豫什么？”温忠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忘了他卖出去的那些东西，毁了多少个家庭吗？你忘了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缉毒警察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不是在杀人，陈阳。你是在，执行正义。只不过，是以一种他们唯一能听懂的方式。”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最终，还是扣动了扳机。
枪响之后，世界安静了。我没有呕吐，也没有崩溃。我只是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死掉了。
回到房间，温忠国正在等我。他给我倒了杯酒。
“祝贺你，终于毕业了。”他说。
我接过酒，一饮而尽。烈酒像火一样，灼烧着我的喉咙和胃。
“你就不怕吗？”我看着他，问，“你把我变成了一个和你一样的人，你就不怕，我将来会杀了你？”
他笑了，摇了摇头。
“你不会。”他很笃定，“因为，你已经开始慢慢理解我了。不是吗？”
是的，我开始理解他了。
我理解了他为什么说这个世界病了。我理解了他为什么说要自己建立秩序。因为当我站到他这个位置，我才发现，所谓的黑与白，界限是多么的模糊。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魔鬼。他是一个复杂的、矛盾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着自己一套坚定信念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