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油墨味。
我骂了句脏话,捡起来想扔回去。
手指触到纸团的瞬间,僵住了。
是张彩色宣传单。
被撕成了碎片。
但我认得。
那是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报名表。
上周我趁没人,偷偷从公告栏撕下来的。
当时我还想,要是能拿奖,奖金正好五万。
够爹的手术费了。
后来被张主管撞见,她冷笑:
「农民工也想参赛?别侮辱艺术了。」
我把报名表藏在画板后面,没想到……
还是被撕碎了。
扔进了垃圾桶。
「啧,多好的纸,撕了怪可惜。」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
看见个老头。
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像一蓬枯草,手里攥着个红铅笔头。
他是老陈,工作室的退休美工,据说以前给国家博物馆画过文物复原图。
但现在,他在废品站捡破烂。
我见过他几次。
他总蹲在工作室后门,捡我们扔掉的画纸和颜料管。
老陈蹲下来,和我一起扒拉垃圾桶里的碎纸片。
他手指粗糙,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掉的颜料。
像个真正的艺术家。
「这比赛,」他突然开口,红铅笔头在纸片上戳了戳,「一等奖奖金五万,对吧?」
我愣住了。
「您怎么知道?」
「海报上写着呢。」他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我孙子也想报名。」
他把碎片一片片拼起来,动作很慢,但很稳。
像在拼一幅稀世珍宝。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突然鼻子发酸。
「拼了也没用,」我低声说,「我没资格参赛,我连暂住证都没了。」
老陈没说话。
他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把拼好的报名表小心翼翼地装进去。
然后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小本子。
翻开本子,是老陈的调查笔记。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历届大赛的参赛作品草图,其中一页贴着15年前的参赛名单剪报,「刘梅」的名字被红铅笔圈住,旁边标注着「可疑」。
「张主管那天在办公室骂你,我听见了。」老陈打断我,从抽屉里翻出一卷牛皮纸,「她撕了你的证,你就把它变成武器。」
他示范给我看。
把一张废纸铺在生锈的铁板上,用红铅笔侧面用力刮。
铁板的纹路,清清楚楚印在了纸上。
4.
「看到没?」他把纸递给我,「这就是底层人的技法。他们毁了你的过去,你就把废墟拓成艺术。」
我摸着纸上凹凸的纹路,突然想哭。
二十年了。
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的伤疤,可以变成武器。
「比赛主题是‘重生’,」老陈又说,红铅笔在报名表的参赛要求上画了个圈,「你的画,就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晚上,我没地方去。
老陈让我睡在仓库的折叠床上。
他自己打地铺。
半夜,我偷偷爬起来。
借着窗外的路灯,在仓库里找材料。
碎玻璃、破布、生锈的铁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