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有老陈给我的红铅笔。

我想起爹的脸。

想起弟媳的威胁。

想起张主管的冷笑。

想起刘梅说的「农民工审美只配画墙绘」。

操他妈的。

我走到仓库的镜子前——那是块裂了缝的全身镜,老陈捡来的。

我咬破右手食指。

血珠渗出来,像一颗红玛瑙。

我用指尖蘸着血,在镜子上写字。

一笔一划。「冠军」。

血字歪歪扭扭,像在哭,又像在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眼睛里全是血丝,嘴角却咧着。

像个疯子。

但我知道。

从明天起。

我赵晓娟。

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野草。

我是带刺的荆棘。

要在他们的画布上。

扎出一片血花。

第二天一早。

老陈发现了镜子上的血字。

他没骂我。

只是从蛇皮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我。

是个新的画框。

用捡来的木条钉的,边角磨得很光滑。

「颜料不够,去废品站找。」他说,红铅笔头在我额头上戳了戳,「记住,拓印的时候,用力点。」

我攥着画框,指节发白。

血字在镜子里看着我。

像一个诅咒。

也像一个承诺。

我走出仓库时,雨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地上的水洼里。闪闪发光。

我把画框扛在肩上,往废品站走。

脚步很重。

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疼。

但他妈爽。

5.

房东踹门的时候。

我正在用老陈给的红铅笔改画稿。

「暂住证呢?」他堵在门口,啤酒肚快顶到我脸上。

我把画稿往身后藏,手忙脚乱摸身份证。

他一把推开我,看见桌上参赛证。

「还他妈敢参赛?」他冷笑,一脚踹翻我的折叠床,「赶紧滚,不然报警抓你非法滞留。」

画框摔在地上。

玻璃碎了。

像我刚攒起来的希望。

抱着碎玻璃和画稿他推出出租屋。

门在我背后「砰」地关上。

反锁了。

外面下着暴雨。

比我逃婚那天还大。

雨点子砸在脸上。

疼。

我在街上游荡了三个小时。

便利店的霓虹灯是唯一的光。

但我不敢进去。

兜里只有二十七块三。

连最便宜的泡面都买不起。

后来我钻进了银行ATM隔间。

自动门「嗖」地关上。

挡住雨也挡住世界。

隔间里一股消毒水味。

冷得像冰窖。

我缩在角落抱着画稿发抖。

突然摸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是支口红。

上个月发传单商家送的赠品。

我从没涂过。

现在它是我唯一的「画笔」。

我盯着ATM机的屏幕反光。

像一面镜子。

鬼使神差地。

我站起来。

在冰冷的玻璃门上。

用口红画了起来。

画爹插氧气管的脸。

画老陈缺牙的笑。

画张主管掐着腰骂我的样子。

画那个被撕碎又拼起来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