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老陈给我的红铅笔。
我想起爹的脸。
想起弟媳的威胁。
想起张主管的冷笑。
想起刘梅说的「农民工审美只配画墙绘」。
操他妈的。
我走到仓库的镜子前——那是块裂了缝的全身镜,老陈捡来的。
我咬破右手食指。
血珠渗出来,像一颗红玛瑙。
我用指尖蘸着血,在镜子上写字。
一笔一划。「冠军」。
血字歪歪扭扭,像在哭,又像在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眼睛里全是血丝,嘴角却咧着。
像个疯子。
但我知道。
从明天起。
我赵晓娟。
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野草。
我是带刺的荆棘。
要在他们的画布上。
扎出一片血花。
第二天一早。
老陈发现了镜子上的血字。
他没骂我。
只是从蛇皮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我。
是个新的画框。
用捡来的木条钉的,边角磨得很光滑。
「颜料不够,去废品站找。」他说,红铅笔头在我额头上戳了戳,「记住,拓印的时候,用力点。」
我攥着画框,指节发白。
血字在镜子里看着我。
像一个诅咒。
也像一个承诺。
我走出仓库时,雨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地上的水洼里。闪闪发光。
我把画框扛在肩上,往废品站走。
脚步很重。
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疼。
但他妈爽。
5.
房东踹门的时候。
我正在用老陈给的红铅笔改画稿。
「暂住证呢?」他堵在门口,啤酒肚快顶到我脸上。
我把画稿往身后藏,手忙脚乱摸身份证。
他一把推开我,看见桌上参赛证。
「还他妈敢参赛?」他冷笑,一脚踹翻我的折叠床,「赶紧滚,不然报警抓你非法滞留。」
画框摔在地上。
玻璃碎了。
像我刚攒起来的希望。
抱着碎玻璃和画稿他推出出租屋。
门在我背后「砰」地关上。
反锁了。
外面下着暴雨。
比我逃婚那天还大。
雨点子砸在脸上。
疼。
我在街上游荡了三个小时。
便利店的霓虹灯是唯一的光。
但我不敢进去。
兜里只有二十七块三。
连最便宜的泡面都买不起。
后来我钻进了银行ATM隔间。
自动门「嗖」地关上。
挡住雨也挡住世界。
隔间里一股消毒水味。
冷得像冰窖。
我缩在角落抱着画稿发抖。
突然摸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是支口红。
上个月发传单商家送的赠品。
我从没涂过。
现在它是我唯一的「画笔」。
我盯着ATM机的屏幕反光。
像一面镜子。
鬼使神差地。
我站起来。
在冰冷的玻璃门上。
用口红画了起来。
画爹插氧气管的脸。
画老陈缺牙的笑。
画张主管掐着腰骂我的样子。
画那个被撕碎又拼起来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