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锦城还浸在墨色里,林秀琴摸黑穿上那件洗得发灰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的毛边蹭过手背,像极了她这些年被生活磋磨出的粗糙。厨房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往保温桶里装了两个白面馒头,又从咸菜罐里夹了几筷子萝卜干——这是她和医院里的沈国梁一天的口粮。
防盗门的合页吱呀作响,她轻手轻脚带上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把她佝偻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株被寒霜压弯的枯木。凌晨的风卷着秋意灌进领口,她把围巾又紧了紧,快步走向公交站。这条路她走了三年,从宏图集团的后门到保洁部的休息室,一千二百三十步,每一步都踩在生计的刀刃上。
六点整,员工通道的铁门准时打开。林秀琴熟练地推起清洁车,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皱了皱眉,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三十层的办公大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只有她和另外两个保洁员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她负责高层区域,那些落地窗外是锦城最繁华的CBD夜景,可她的世界里只有拖把杆上的水渍和垃圾桶里的废纸。
上午十点,茶水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林秀琴蹲在地上擦咖啡机滴落的奶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行政部的张莉抱着文件袋经过,香水味浓得让她有些窒息。“林阿姨,这儿的杯子记得烫三遍,王总监最近胃不好。”张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轻慢,林秀琴头也没抬地应着,手指在冰凉的瓷砖上更快地摩挲。
午休时间,休息室的长椅成了她短暂的港湾。她从裤兜里摸出个用塑料袋层层裹好的东西,打开来,是张边角卷翘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梳着锅盖头,嘴角沾着奶渍,正咧着嘴笑,胸前挂着的长命锁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林秀琴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小脸,眼眶慢慢红了。
“泽宇……”她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妈又来给你烧香了,在南边的观音庙,大师说你过得好,妈就放心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催款短信,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晌,把照片重新裹好塞进贴身的衣袋,拿起拖把走向下一个走廊。
此时的锦城国际机场,一架湾流G650缓缓滑入停机位。舱门打开,沈泽宇踩着定制的手工皮鞋走下舷梯,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十年海外蛰伏,三年资本布局,他终于带着泽宇集团的雷霆之势杀回这座生他却没能养他的城市。
“沈总,宏图集团的股权转让协议已经签署完毕,我们现在是最大股东。”助理陈默递过平板电脑,语气里难掩兴奋。沈泽宇却没看那些跳动的数字,目光落在航站楼外那块巨大的LED屏上,锦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像一幅被他描摹了二十年的拼图。
“林秀琴的情况,再确认一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默立刻点头:“确认无误,宏图集团保洁部员工,住址在城南旧楼区,丈夫沈国梁患尿毒症住院,女儿……”他顿了顿,“根据记录,她当年丢失的是个男孩,名叫沈泽宇,和您的信息完全吻合。私家侦探跟踪了三个月,她每天都会看那张旧照片,口袋里总揣着半截断掉的长命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