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一支白玉簪,
可镇怨魂,可窥前尘。
直到簪体裂开,我才读懂:
我所镇压的,
从来不是凶煞邪灵,
而是权贵欲盖弥彰的罪,
与他自己被篡改的牺牲!
【第一卷·葬玉】
寒意是最先苏醒的。
它从青石砖缝里钻出,缠绕着青铜灯树,
最后攀上高耸的穹顶,将整座地宫变成一口巨大的冰窖。
十六岁的司乐侍女陆清音,跪在冰冷的祭坛前。
巫祭以朱砂在她额头画出扭曲的符文,那触感像一条冰冷的蛇爬过皮肤。
她听见身后王室们交谈的窸窣声、压抑的呼吸声,唯独听不到一丝怜悯。
“时辰到——送侍者入陵,伴王驾西行!”
她被两名力士架起,拖向那口早已备好的阴沉木棺椁。
视线掠过人群,她拼命地望,
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云舟。
那个昨夜还在月下为她抚琴,说“玉质温润,如你”的乐师,此刻在哪里?
沉重的棺盖合拢,最后的光线被吞噬,整个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
泥土砸落在棺盖上的闷响,一声声,像是为她敲响的丧钟。
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意识开始飘散。
就在彻底沉沦的前一刻,胸口传来一下尖锐的刺痛。
是那支白玉簪。
云舟送她的及笄礼。
她涣散的神思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想着那支簪。
簪首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玉质算不得顶好,却被他亲手打磨得温润生光。
他说过,玉是有灵的。
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不偏不倚,
正落在胸前的玉簪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震彻灵魂的嗡鸣响起。
玉簪竟自行散发出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晕,如水波般在绝对的黑暗中荡漾开来。
光晕所及之处,刺骨的寒冷竟被驱散了几分,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胸口注入她几近僵死的四肢百骸。
她听到了。
不再是死寂。
是玉石深处传来的,古老、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脉动,仿佛大地的心跳。
那不是声音,是一种更直接的意识流淌,承载着无数模糊的画面与沉淀的情感。
原来……你真的有灵。
她失去血色的手指,用尽最后力气攥紧了那支发烫的玉簪,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三百年后。
大地一阵剧烈的痉挛,山峦被撕开一道深刻的伤口,也将这座南诏秘藏的陵墓暴露在天光之下。
几个提着马灯的盗墓贼,循着裂痕,撬开了那口唯一完好无损的阴沉木棺椁。
没有预料中的金银宝光,棺内只有一具身着玄色侍女服的女尸。
容颜如生,青丝乌黑,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沉睡。
一支品相普通的白玉簪,斜插在她浓密的发间,在马灯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异常温润的光泽。
“妈的,白忙活!就这么个穷酸丫头片子,就一支破玉簪!”
为首的贼人啐了一口,满脸晦气,伸手便要去抓那簪子。
就在他粗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玉簪的刹那——
棺中“女尸”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她倏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