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间,暗红色的炉火冲天而起,一道由炽热怨念与金属碎屑凝聚而成的庞大身影浮现。
它依稀保持着人形,周身却不断有兵器虚影刺出、融化,双目是两团跳跃的白色火焰,死死盯住陆清音。
“阻我道者……死!”
炽热的风暴席卷而来,无数烧红的兵刃虚影如雨点般射向陆清音。
玉簪白光化作屏障,与那灼热怨气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响。
陆清音能感受到欧炎子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执念——对完美的追求,对功亏一篑的滔天不甘,以及以身殉道却未能成功的巨大嘲讽。
这股意念比马帮怨灵的混乱恨意更加集中,也更加……悲壮。
激斗中,她窥见了一丝不同的记忆碎片。
那不是关于仇恨,而是关于一个匠人面对毕生心血时,近乎痴狂的爱与投入。
炉火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锤击声富有韵律,那是对“道”的极致虔诚。
就在她以玉簪之光彻底压制住匠魂,即将完成封印的刹那,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这样纯粹的心念,也要被“净灵池”当作杂念洗涤掉吗?
几乎是本能快于思考,她分出一缕极细微的灵识,缠绕上匠魂核心处那点关于“铸剑之乐”的、最本真的记忆碎片,并未将其与主体怨念一同封印入玉簪,而是小心翼翼地、违背司规地,将其剥离出来,藏匿于玉簪内部那道血纹附近。
完成这一切的瞬间,她感到玉簪轻轻一颤,那股温热感似乎增强了一分。
匠魂的嘶吼在白光中消散,被彻底吸入玉簪。
熔炉的暗红彻底熄灭,铸剑坊恢复了死寂的破败。
回到镇魂司,再次踏入净灵池。
乳白色的灵气包裹而来,洗涤着因对抗灼热怨气而产生的疲惫与焦躁。
她刻意放松心神,任由那些激烈的战斗感受被带走。
然而,当她凝神内视,那缕被她私藏下来的、属于欧炎子的“铸剑之乐”的记忆碎片,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仍在玉簪深处静静燃烧,未被池水触及。
成功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狂跳。
净灵池并非无所不能,它洗涤的是情绪,是强烈的情感附着,而对于这种被剥离了情绪、只剩下纯粹技艺感悟的“记忆”,它似乎……无法识别?
这个发现让她看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在镇魂司规则之下,保全自我的可能。
数日后,她再次偶遇那位执掌青铜古剑的使者。
她状似无意地问起:“师兄可曾遇到过……执着于某种技艺,而非单纯怨恨的灵?”
古剑使者茫然地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怨灵便是怨灵,有何不同?净灵之后,皆归虚无。”
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陆清音心中寒意更盛。
其他使者,恐怕早已在一次次洗涤中,失去了分辨这些细微差别的能力,也失去了质疑的念头。
她回到居所,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玉簪,小心触碰那缕私藏的记忆。
炽热的炉火,铿锵的锤音,金属在千锤百炼中逐渐成型的脉络……
还有,在那些纷乱的记忆边缘,一个极其模糊的、坐在角落安静聆听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抱着一把琴?
琴?
陆清音心神剧震,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