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眸底深处,竟是一片清冷的玉色光华,仿佛积淀了数百年的时光。

“鬼……鬼啊!”

贼人惊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陆清音缓缓坐起身,关节因为三百年的沉寂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非人的优雅。

她抬手,拔下了发间那支白玉簪,指尖轻抚过簪身。

玉簪在她手中,白光微闪,仿佛在回应她的苏醒,映亮了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三百年……”

她开口,声音因长久未用而沙哑滞涩,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

“外面的天,变了么?”

目光扫过那几个抖如筛糠、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盗墓贼,

最终落在地宫裂隙外倾泻而入的、无比刺眼的阳光上。

那光,灼热,明亮,带着她几乎已经遗忘的、属于生命的喧嚣。

她撑着手臂,踏出棺椁,黑袍曳地,却不染半分尘埃。

走向那道裂隙,每一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以及手中玉簪与之共鸣的、温润而强大的力量。

风中传来遥远的声音——鸟鸣,犬吠,人声,还有……无数细碎、悲伤、不甘的幽魂低泣,交织成一个陌生的世界。

她正要迈出裂隙,踏入那片久违的人间。

“且慢。”

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陆清音蓦然回首。

只见一位青衫道人不知何时已立于残破的祭坛之上,手持雪白拂尘,面容清癯,眼神澄澈通透,不似凡人。

“姑娘以血启灵,凭玉簪凝魂不散,沉眠三百载而灵智未泯,实乃异数。”

道人目光如电,落在她紧握的白玉簪上,语气平和,

“尘世怨煞横行,阴阳失衡。可愿入我‘镇魂司’,以此器灵之身,行走两界,封印凶煞,涤荡污浊?于此身,亦是一条修行正道。”

陆清音指尖收紧,冰凉的玉簪让她保持清醒。

云舟温润的笑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月下飘散的琴音,是她沉沦黑暗三百年中,唯一不曾磨灭的光亮。

找到他。

无论如何,要找到他。

而这突然出现的道人,他所言的“镇魂司”,或许能成为她在这陌生人间立足的支点,成为她寻找云舟的依凭。

她沉默片刻,迎上道人的目光。

“好。”

青衫道人玄明微微一笑,拂尘轻扫:“善。陆姑娘,请随我来。”

陆清音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具囚禁她生与死三百年的棺椁,义无反顾地转身,

踏入了那片灿烂到几乎令人晕眩的阳光之下。

黑袍掠过荒草,发出簌簌轻响,如同叹息。

她没有低头,因此不曾看见,腰间那枚看似温顺的白玉簪,在接触到灼热阳光的刹那,内部一道极细微、仿佛血丝般的纹路,轻轻闪动了一下。

如同沉眠者被惊扰后,无意识的悸动。

【第二卷·残契】

镇魂司不在凡尘。

玄明道人引着陆清音,踏过一片终年不散的浓雾,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宫殿群,飞檐斗拱皆呈玄黑之色,隐隐有符文流转,静谧中透着无上威严。

往来之人皆身着不同制式的黑袍,神情多是淡漠,周身萦绕着或强或弱的器物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