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芙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猛地一甩袖子,撞开身边的小丫头,钻进了自己的化妆间。
门帘子被她甩得噼啪作响。
我看着那晃动的门帘,心里没什么波澜。
我知道,这事儿没完。
她今天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果然。
第二天,闲话就起来了。
3
闲话是从洗衣房传出来的。
几个碎嘴的婆子,一边捶打着戏服,一边交头接耳。
说新来的那个裴声,看着挺清高,其实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说她无父无母,是个野路子。
还有鼻子有眼地说,有人看见她半夜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那马车,可不是咱们戏班的。
话传得很快。
没到中午,整个庆云班上上下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有好奇,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
红芙那几个小跟班,更是变本加厉。
我路过她们身边,她们就故意放大声音。
“哎呀,有些人啊,就是命好,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什么福气啊,不就是脸蛋长得好,会勾人嘛。”
“可不是嘛,咱们芙姐辛辛苦苦唱了这么多年,哪比得上人家走走捷径。”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见。
我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过去。
她们立刻闭了嘴,拿眼角偷偷瞟我。
等我走远了,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
没人过来。
平时几个跟我还算说得上话的小姑娘,也都离我远远的。
红芙坐在我对面那桌,被一群人簇拥着。
她今天心情很好。
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
她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地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拿眼睛瞟我。
那眼神里的意思,我懂。
她在说:你看,我不用在台上赢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待不下去。
我安安静静地吃我的饭。
一碗白饭,一碟青菜。
我吃得很慢,很仔细。
我爹以前总说,人,越是身处困境,越是要把饭吃好。
胃里是满的,心才不会慌。
吃完饭,我把碗筷收好,送到厨房。
刷碗的张大娘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往我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馒头。
“丫头,吃吧。别听那些人胡咧咧。”
我捏着那个馒头,心里有点暖。
“谢谢大娘。”
“谢啥。”张大娘摆摆手,“咱们这儿,就是个大染缸。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我拿着馒头,回到后台。
齐班主把我叫了过去。
他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核桃,咯吱咯吱地响。
他没看我,眼睛盯着窗外。
“裴声,后台的那些话,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我答。
“你怎么想?”
“班主,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信。”
齐班主手里的核桃停了。
他转过头,终于正眼看我。
那双眼睛,浑浊,但是精明。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空口白牙的话,谁都会说。”
我把手里的馒头放在桌上。
“有人说我来路不正,总得拿出个证据。是抓着我跟人苟且了,还是看见我收了谁的银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