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爹……”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红芙那张紧张得扭曲的脸。
我笑了。
“我爹,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在前朝,当过几年礼部侍郎。”
“轰”的一声。
人群炸了。
礼部侍郎!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官!
虽然是前朝的,但那身份,也比他们这些戏子高出十万八千里。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包括齐班主。
他手里的核桃,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红芙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你……你胡说!你爹要是侍郎,你怎么会来唱戏!”
“因为家道中落了呀。”我答得理所当然。
“我爹那个人,死脑筋,得罪了人,官被罢了,家产也抄了。”
“可他教我的东西,没人抄得走。”
“他跟我说,人活着,得靠本事吃饭。我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唱几句戏。所以我就来了。”
我的话说完了。
后台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些说我坏话的,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红芙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看她。
我转身对着齐班主,又行了个礼。
“班主,我的话说完了。不耽误大家准备了。”
然后,我走到镜子前,坐下,开始上妆。
仿佛刚才那个镇住全场的人,不是我。
身后,是压抑的,尴尬的沉默。
我知道。
从今天起,那些关于我“来路不正”的谣言,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红芙,就是那个笑话里,最可笑的小丑。
还没完。
我拿起眉笔。
今天这出戏,我得唱得更好才行。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礼部侍郎的女儿,唱的戏,跟她们这些野路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5
那晚的《游园惊梦》,我唱得格外用心。
上台前,我对胡琴师傅说:“劳烦您了,今儿个,咱们用宫里传出来的《霓裳羽衣曲》的调子走。”
胡琴师傅手一抖,差点把琴摔了。
“姑……姑娘,那可是宫廷雅乐,给皇上听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爹教过我。您放心,跟着我的唱腔走就行。”
于是,那晚,张家寿宴上的所有宾客,都听了一出他们这辈子没听过的《游园惊梦》。
我的唱腔,不再是坊间的靡靡之音。
它变得典雅,雍容,带着一股子庙堂之气。
每一个转音,每一个吐字,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台下的人都听傻了。
他们也许不懂音律,但他们能听出好坏。
他们知道,今晚听到的,是宝贝。
是他们花多少钱,在别处都听不到的宝贝。
张老爷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好”。
宴席结束,他非要请齐班主和我过去说话。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封了一个两百两银子的大红包。
“裴姑娘,你这本事,屈尊在庆云班,真是委屈你了!”
我笑着接过红包,福身道:“张老爷谬赞了。班主收留我,给我饭吃,是我的福气。”